“红菱不是绣花枕头嘛!”
不知那位窑姐大声调笑:“还会诗呢!”
“我一共就会这两句。”
红菱说着,又笑。
“人家骂我们的诗,我们要背背,不然挨骂还不晓得。”
喃呢说:“我就晓得。
豆蔻肯定也不晓得。
保证你骂她她还给你弹琵琶。”
豆蔻说:“弹你妈!”
书娟已走到住宿楼下面。
她没听见玉墨的嗓音。
玉墨盯着书娟单薄的背影走进了楼的门洞,才回过神来,听一屋子男女在吵什么。
红菱说:“……又没炭给我们烤火,跳跳蹦蹦暖暖身子,犯什么法了?!”
“这是什么时候?啊?!”
阿那多那说:“还要木炭烤火呢!
还要什么?!
要不要我上街叫几碗小馄饨给你们宵夜?外面血流成河,到处是死尸!”
军人们不声响了,戴教官脸上的红潮已退下去。
豆蔻尖叫:“出牌呀!”
人们一哆嗦,象从梦里醒来。
女孩们用她们的形式抗议窑姐们。
她们在书娟的组织下,在每晚祈祷前合唱圣经诗篇。
女孩中至少有一半学过钢琴,因此不缺风琴手。
她们穿着礼拜天的唱诗袍子,个个把小脸绷成石膏塑像,一眼都不朝看热闹的妓女和士兵瞥。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中旬,占领南京的日本军队听见火光和血光声中升起的圣经诗篇,歌声清冽透明,一个个音符圆润地滴进地狱般都市,犹如天堂的泪珠。
正在纵火、挥舞屠刀、行施奸淫的侵略者散失的人性突然在此刻收拢一霎。
后来他们中的一些人活到战败之后,活到了帝国光荣的梦想幻灭,活到了晚年,还偶然记起这遥远的童贞歌声。
英格曼神父起初为歌声不安,恐怕歌声惊动满城疯狂的占领军,使教堂变成更大的目标。
但当他走到礼拜堂,看见女孩们天使般的面孔,立即释然了。
在这种时候一座毁于武装对抗的大都市,或许能被宽容的歌声安抚。
谁会加害这些播送无条件救赎的女孩呢?狼也会在这歌声中立地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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