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好心人在这个时候只能接受自己虚弱无能和四处碰壁的"
生不逢时"
。
但同样是因为特定的时机,不可一世的强权转眼间不攻自溃,众口一词的欺骗转眼间云散烟消,多少显赫逼人的风云人物不知不觉就成了垃圾,而多少智慧警世的忠告穿过历史的岩层重新被人们聆听。
种种时间的作品实属奇迹。
考虑到这一点,一切在逆境中的好心人其实无须气馁。
如果说,他们以善抗恶常常没有什么优势的话,那么他们至少还可寄望于一个最后亦即最大的优势:时间。
日久见人心也。
日久得人心也。
他们必须明白,不仅中国人抗击日本侵略者需要"
持久战"
,世界上一切有价值的事业从根本上来说都是"
持久战"
的事业,从来都需要以时间积累作为胜利的筹码。
在这个层面上来说,历史又是可靠的和公正的。
因为各种对历史的扭曲和误读无论怎样有效,但总是面临着一定的极限,即难以完全失真和永远失真的极限。
瓦釜雷鸣或指鹿为马,往往只能得逞于一地一时。
一切超过失真极限的历史虚构,特别是有悖于大多数人正当利益目标的历史虚构,往往经不起时间的沉淀和淘洗。
在这里,我们至少可以半乐观主义地说,历史常常显得既公正又不公正:公正于大体,不一定公正于小节;公正于久远,不一定公正于短暂;公正于群类,不一定公正于个人。
也许这就是历史的双重品格。
这与任何概率只能显现于大数统计而无法证实于所有个例的两重性,是差不多的道理。
但这有什么不好吗?站在又一个千年的开始之处,我们回望身后一代代人的战争、革命、劳苦建设以及后来种种毁誉褒贬,感慨历史之剑多少次及时劈开了人间正道,但也感慨历史之雾多少次遮蔽了人们的双眼--而且还有多少不公正的个人故事可能将永远深埋于历史尘埃之下,多少个基督、佛陀、老子、柏拉图、哥白尼、爱因斯坦、林肯、马克思作为历史的小数已被删除,永不为我们相识。
也许这正是历史的悲慨所在,也正是历史得以灿烂动人的前提。
我们面对滚滚而来的无限光阴,不知道时间这一片透明的流体还将怎样改变我们的记忆和想象,不知道还会遭遇自己怎样的惊讶和醒悟。
听着滴答滴答的声音,我们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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