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人活一世就得让一个人听。
她不愿意管别人的事,就愿意管素,就像她平时少言寡语,把话都留给上帝和素一样。
梅阁给素铰头发帘儿,小袄子又来了。
入冬了,小袄子又穿起了年上的小袄子。
年上的小袄子穿在今年的小袄子身上就更嫌短小,前后都撅着。
小袄子穿着小袄子,向后一弯腰,露着肚脐;往前一弯腰,就露腰。
小棉裤的裤腰也忽隐忽现,露出来的裤腰带也一头长一头短。
小袄子往炕前一站,素就白了她一眼。
素对小袄子说:“怎么又来了?”
小袄子就像没听见,靠住门框只东看西看。
她盯住了灶前的自来风炉子,发现炉子该添了。
她三步两步走到炉子跟前,拿起一块煤饼就往炉眼儿里掰。
她把煤饼一块块地掰进炉子,再抄起火镩将炉子捅旺,就又靠回门框看梅阁给素铰头发帘儿。
她见梅阁铰一剪子,素就叫喊一声,知道是剪子钝,就说:“叫我去拿俺家的剪子吧。”
素说:“不用不用,谁用恁娘大花瓣儿的剪子?”
梅阁说:“素,别说了。”
素又说:“不用不用,不用大花瓣儿的剪子。”
小袄子年纪小,可有时嘴也不饶人。
她知道素话里有话,就机灵地接上素的话说:“那怎么不拿恁家的剪子呀?恁家的剪子强,就是借不出来,恁家是小疙瘩主。”
小袄子一提小疙瘩主,素真恼了,她夺过梅阁手里的剪子往炕上一拍,对小袄子说:“张致煞你吧!
允许你在那儿站会儿就不赖,要不是梅阁在,我早就‘扭’你去了。”
小袄子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便不再言语,只用求情似的眼光看看素又看看梅阁,看看梅阁又看看素。
素的家庭确是一个被人称做小疙瘩主的人家,小疙瘩主的含义褒贬皆有。
小疙瘩主是一种农户的生存态势,他们是要具备下列条件的:有少量的土地,有一匹小牲口,一两个壮劳力。
靠着科学耕种和超常的劳动,过着丰年不富、歉年不穷的生活。
他们的勤勉是常人难以匹敌的,若说起早下地,他们永远是全村第一;若是使牲口拉水车,他们会在牲口身边拴根绳袢,为了防止绳子将肩膀磨破,再往自己肩头垫个鞋底子,然后将绳袢套上肩头,和牲口并肩劳作,出着比那牲口还大的力气。
他们家什齐全,万事不求人,可别人也休想找小疙瘩主借东西。
这就是小袄子说的,素家虽有好剪子,就是借不出来的原因。
小袄子说得对,别说一把剪子,就是一根针,一根线,一个粮食粒也休想从小疙瘩主家借出。
素深知小袄子一语道破了她家的家风,才更不饶小袄子。
她推开梅阁,光脚从炕上跳下就去追小袄子。
小袄子是聪明的,几步跑到炕上,躲在了梅阁背后。
素又追上炕去拽小袄子,小袄子使劲抱住梅阁的腰。
梅阁对素说:“素,算了吧,看把小袄子吓的。”
素说:“她才不怕呢,装的!”
说着又把小袄子追下了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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