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艾有些不能自制了,她奋力推开房门,其实推开房门并不值得用那么大的力气。
她推开房门,站在廊下,刚升起的太阳正照在她的脸上,直把她照得有几分晕眩。
她看看天,看看树,看看院子,后来又看见正在出入厨房的秀芝,便觉得哪都不顺眼。
尤其秀芝,怎么把抱着的柴火哩哩啦啦撒了一院子。
过门都多少年了,对向家的家风怎么还是这么不在意。
向家比淤城的家业大,可那也是老头子背井离乡拿命换来的。
人命换来的家业,就该这样扑散吗?同艾拿脚跺着台阶走下廊子,她开始弯腰捡拾掉在地上的柴火。
她左捡右捡,捡了一大把,掐着柴火奔向厨房。
她见秀芝正坐在灶坑前烧火,便把柴火哗啦一声拽在秀芝眼前。
秀芝停下风箱扭头看看同艾,就觉得同艾的脸拉得很长。
她想到,今天婆婆怎么给我捡起柴火来了,平日里她是不伸手这种事的呀。
正在纳闷间,同艾就开了口,说:“武备娘,你可得记住,咱家的一草一木都容不得有人糟蹋。
一根柴火棍子也是家产,你们不心疼,你娘还心疼哪。”
同艾一席话,更让秀芝觉得事情蹊跷,但秀芝从不和同艾争执,她知道是自己刚才抱柴火做饭时不小心把柴火撒在了当院,就赶紧说:“娘,以后我仔细点儿就是了。”
边说边掀开锅盖搅锅。
锅里正熬着小米粥,沸腾着的小米粥发着吭哧吭哧的声响,这声响标志着一种状态:锅里熬的是稠粥,不是稀粥。
稀粥不是这声响,稀粥开起来是哗啦、哗啦的。
搅着锅的秀芝没想到,这稠粥的翻腾却又招来了同艾更大的不满。
粥的稀、稠当然关系着下锅米的多少,从前同艾对下锅米也是从不过问的,完全由秀芝一个人做主,婆媳二人也从未因一碗粥的稀稠而有过什么别扭。
但是今天,刚给秀芝捡回柴火的同艾,又开始针对下锅米发表议论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锅前,透过蒸腾着的热气,终于彻底看清秀芝熬的确是一锅稠粥,便说:“武备娘,你可是勤俭人家长大的闺女,听说恁家拿米下锅都用升子量了又量。
怎么到了向家就变了样?米是哪儿来的?是地里种的。
地是哪儿来的?是你公公要的。
你公公怎么要得起地?是拿命换的。
你知道打一次龟山死多少人吗?你知道宜昌兵变有多少弟兄死在湖北孝感吗?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可知道。
枪子儿没有让老头子送了命,那是老天爷有眼。”
秀芝一听同艾这番话,就知道这才是个开始,更激烈的言辞还在后边。
她早就发现婆婆同艾近来添了个爱絮叨的毛病,可她自觉能容忍婆婆,她觉得婆婆活得也不容易,许多时候秀芝对同艾的絮叨听见只当没听见。
果然,同艾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絮叨。
她问秀芝:“武备他娘,我问你,今天家里盖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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