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对门的老头很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有时是这样,比如你经常在一个饭馆吃饭,在街上碰见老板娘感觉很熟悉,却想不起到底是谁。
后来我终于想起来了,他就是撞树的那老头。
开始我还不好意思,一见他就低着头,生怕他认出我来。
后来,跟老头熟悉了,就问他有没有记得我。
他说,当然记得了。
那为什么不骂我两句?老头说,我就当你是个精神病。
老头姓于,我住进来时他第一次中风刚好,有点后遗症,脑袋和手微微颤抖,感觉像风始终停留在他身上。
他习惯每天喝上几两,即使中风好了,还是照喝不误,一天不喝就感觉这一天白过了。
反正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老伴的话当耳旁风。
楼道里整天充溢着酒香,让我想起了我的父亲。
他把我喊到他家里去,要我跟他一起喝,于是我很听话地就坐下了。
老于不愧在钟表厂当过技术工人,他对时间的理解真是够深的。
他说,在钟表厂干了大半辈子,结果叫时间这屌东西给嫖了。
时间哪是一格一格地走的,它是没有止境的,也没有缝隙。
它停不下来,你喊它停下来歇一会儿,那不可能,只能是你停下来歇一会儿,死了就整歇了。
经他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无穷的深渊里一样,停不下来。
结果老于又倒下了,相对于第一次中风,这次虽不致命,但更严重了,手脚几乎不能动。
我觉得很过意不去,再也不敢跟他喝了。
他歪着嘴硬挺着身子幽默地说,上一次是被秒针绊了一脚,这次是叫分针给绊倒的,大不了再给时针绊倒一次,没事,喝。
比他小十岁的老伴真是没说的,每天给他按摩,每顿饭手把手地喂他,没一句怨言,农村妇女的美德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体现。
出于愧疚,我时不时来看看老于,帮他捏捏手脚。
老于老伴对我说,你都看到了,可不能再喝了。
我感觉就像我妈跟我说话,我是个听劝的人。
就在老于第二次中风后,刚离了婚的女儿于珍珍住了过来,带着她四五岁的女儿。
她喜欢炒股,第一次炒的时候,赚了两千多块,不禁惊呼,待在家里也可以挣钱,那还上什么班呀。
结果,后来被套住了,气得直跺脚,直到现在还一直被套着,被那看不见的绳子勒着。
住到父母这边来以后,就在小区边上安了个缝纫机,因为她以前在服装厂干过,给人装个拉链、缝补一下什么的。
她还好打牌,经常出现在小区门口的牌桌上,每天有三五十块的进账,多的时候有百把块。
因为她的缝补技术很一般,装拉链更别提了,歪鼻子斜眼睛,所以树影下的缝纫机始终一副羞涩的样子。
有一次我在外面喝多了,房门怎么也开不开,是于珍珍给我开开门,扶我进去的,给我水喝。
我拽着她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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