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就是我的表演了,也不高明。
我热情过火地冲了一步,手伸了老长,不由分说地握住他的右手。
我也表演,我演的是多么彻底地忘却了他最不堪的那次公开露面:汗水泪水直接从军帽下滴落一地。
我的表演还想告诉他:就算没忘记那一幕,现在谁还会计较?摸摸脊梁怎么了?脊梁是全身最中性的部位了吧?战场都上过的人,性命都差点儿让摸掉了,还吝惜脊梁?!
就在碰到他手的刹那,我明白了,那手是假肢。
那只曾经摸过丁丁脊梁的手,被丢在了战场上。
我跟他就在街边站着说话。
我们不经意地谈着上前线的事。
我们不说“上前线”
,只说“上去”
;我们各自是哪月哪天“上去”
的。
我告诉他我其实不算“上去”
了,最远“上”
到包扎所采访伤员。
他问我去的是哪个包扎所,我说就是何小嫚的那个三所,但是没见到小嫚,因为她跟医疗队上第一线了。
刘峰此刻说,可见当时医护人员太欠缺,连何小嫚这样瘦小的女兵都上前线了。
我说小嫚是五份申请书把她自己送上前线的。
刘峰摇摇头,说要是人员足够的话,十份申请书也不会让她上去。
全是吃了那个亏,没人救护,何小嫚的丈夫才牺牲的。
“你还不知道吧?何小嫚病了。”
“什么病?”
刘峰说:“说是精神分裂症。”
我问是不是因为她丈夫的牺牲。
刘峰说何小嫚被送到他们医院精神科的时候,还不知道她丈夫牺牲了。
“那她怎么了?怎么就分裂了呢?”
刘峰说他也不太清楚。
只听说她扛着一个伤员扛了十几里地,成了英雄事迹主人公,戴着大红花到处做报告。
她是戴着大红花给送进精神科的。
我跟刘峰在大街上分手之后,我手心一直留着抓握假肢的感觉。
大夏天里,那种冷的,硬的,廉价的胶皮感觉留在我的手上,在我掌心上留了一块灼伤。
我不止一次地写何小嫚这个人物,但从来没有写好过。
这一次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写好她。
我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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