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梅用许久没出门。
起初,杨赵氏怕她逃走,让她只管灶前屋后。
挑水、购物、外出交道,皆由杨仁道担着。
日子久了,宋梅用竟也不想出门。
门外有什么?有亲人吗,还是有吃的,有穿的?在杨赵氏手里讨一口饭,总是强过到外头,跟万千人抢食吃。
此刻,站在街边,宋梅用感觉不真实。
天色霜白,路面冻灰,电线木头上凝一层湿气。
街角几棵梧桐树,稀拉拉漏着冷风,仿佛老年人的牙齿。
公交车站头便在梧桐树下。
宋梅用眼见一辆双层大车,入站,上客,关门,轰然启动,喷一尾烟雾。
她从未坐过公交车。
搞不清怎么付钱,坐错站了怎么办,其他乘客会否嫌弃自己身上的烟火味?她远远站着,犹豫着,最后决定步行前往。
神医住老城厢,那里被划为“安全区”
。
宋梅用兜兜转转,一个多时辰,才走到陈英士纪念塔。
见一径铁丝网,知是方浜路了。
丝网彼端是租界。
林博士讲,租界比战前还热闹,赌场多,乞丐多,暗杀多,奸细多。
到处新厂子、新商店、新舞厅、新影院。
霞飞路上开满白俄的妓院和珠宝店。
西藏路、静安寺路、同孚路,也跟南京东路别起苗头来。
阔太太们买东西跟不要钱似的。
上等的海参、银鱼、香蕈,让娘姨一包包往汽车里搬,堆得汽车潽潽满。
宋梅用扒着铁丝网,往租界里觑几眼,但觉路面清洁而已。
继续往前走。
安全区原先的居民,多弃房而逃。
新式弄堂房子被难民占据。
仍不够住,就进收容所,或就地搭起滚地龙。
到处是屎溺、垃圾、污水。
人们对臭气恍若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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