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他一夜之间,有了成年人模样。
“毛头,看看去。”
毛头会意,扭头一钻。
人群分开合拢,隐没了他。
等一刻,松弛了的人群,复又忽然收紧。
原来是有敞篷卡车,从警察局门口驶来。
看客们喤聒起来,或说看见共产党了,或说不是共产党,是黑市贩子。
终究顾不得争议。
有的往垃圾桶、货车顶、平房窗台攀爬。
有的朝前奔跑,等在队列将至的地方。
路边楼里,也有看客,将窗框撑得满满。
挤不下的,便壮起胆,蹲在窗槛墙上,甚至爬过窗间墙去。
宋梅用想象丈夫反剪着手,被警察左右挟绑,内心焦急起来。
卡车缓慢驶动,看客跟着疏动。
她站起身,得个空当,往里挤几步,被一高个子挡住。
她揪住那人后襟,踮脚仰面,双目几欲眦裂。
一层层黑脑勺,在前方晃动,挤错,遮挡她的视线。
她只能看见亡命牌,在脑勺和脑勺之间,偶尔冒个白凄凄的尖。
囚车过后,是宣传车。
厢顶高耸着大标语和青天白日旗。
好事者将车身口号逐句念出。
“反共剿匪,人人有责”
“保卫大上海”
“反共战争,爱国战争”
“帮助共匪就是汉奸”
“共匪是赤色帝国主义的走狗”
。
宋梅用听得一惊一颤。
高个子忽扭头道:“啥人啊,拉我做吗。”
宋梅用松了手,放下脚跟。
顿又矮一截,啥都看不见。
犹不甘心,脑袋跟随马达声音,向阳花似的移转。
转过几轮,车辆跑完了。
她继续呆立,仿佛大戏未开,那几辆卡车,不过序幕而已。
周围看客亦有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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