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写得一手好文章,素来以快捷著称,先生自称倚马千言,不在话下。
不论是诗词歌赋,还是帖括八股,总能一挥而就。
若是有人来请他写个拜帖啦,楹联啦,寿序墓志什么的,往往一边与人谈着价钱,一边就把词章写好了。
丁先生还有一个多年不改的习惯:只要是文章写完,那就一字不能改变。
若要请他重写,更是痴人说梦。
有一次,他给一个九十岁的老翁写一篇寿序,文章写完后,那人的孙子却发现祖父的名字写错了,只得请先生另写一幅,先生勃然大怒,嚷道:“丁某人做文章,从来不改,你只管拿去,凑合着用吧。”
孙子说:“名字都写错了,那算是谁在做生日呢?”
先生说:“这个我可管不着。”
两人就在书房里吵了起来。
最后丁师母小凤飞马杀到,立在两人中间仲裁评理。
“你没道理。”
师母指着孙子的鼻尖说。
她又转身对丈夫道,“树则,你是对的。”
“结束!”
她又对两人同时宣布道。
孙子只得另外加了双倍的银两,好说歹说,先生这才破例替他另写了一幅,把爷爷的名字改了过来。
先生今天这是怎么了?秀米见他一会儿抓耳挠腮,一会儿猛拍脑门,一会儿又背手踱步,心中暗想:如果不是孙姑娘这篇墓志铭过于难写,那就是先生昨晚看尸体时受了太大的刺激。
或者说,先生对孙姑娘的猝死实在想不通。
先生在屋里来回踱步的时候,脸上悲痛哀婉的表情一望而知。
“细皮嫩肉,说没就没。
呜呼,呜呼!
奈何,奈何!”
先生不时喃喃自语道。
不过,等到先生把这篇墓志铭写完了之后,还是颇有几分得意的。
他叫秀米过来看,又怕她看不懂,还帮她从头至尾念了一遍。
那墓志铭写的是:
姑娘孙氏,讳有雪,梅城普济人。
父鼎成,以孝友闻于乡里。
母甄氏。
姑娘初生,大雪封门,寒梅吐蕊,因以有雪名之。
概与霜雪松柏之操合焉。
有雪生而徇通,幼而淑慎,气吐兰惠,目含远山,清椒惠贞之志,温婉润朗之礼,普济乡邻,咸有称颂。
及至稍长,丧其慈母,父颇多病,家贫几无隔夜之炊。
有雪决然献其冰清玉洁之躯,开门纳客,虽有藕污之谤,实乃割股活亲。
雅人骚客,皆受其惠,贩夫走卒,同被芳泽。
卒为强人所掳,百般蹂躏摧残,有雪以柏舟之节拒之,竟至于死。
呜呼哀哉,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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