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在山中骑马,见多了被马蹄踏过的野花。
它们折了腰,花枝零落,抖抖颤颤,一派颓唐。
可过不了几天,也许就在一夜之间,那些生命力顽强的,又在清风雨露中傲然抬起了头!
绣娘相信安雪儿是这样一枝花儿。
除了绣娘,常给安雪儿送吃食的还有辛七杂。
他不打招呼,把吃食包裹在食品袋里,从门外撇进院子。
卤煮五花肉,酱焖猪蹄,油炸猪脑,葱花油饼或是肉馅包子,都是他亲手做的。
有一次油饼正落在青石碑上,那张焦黄的饼,看上去就像谁撒的纸钱。
强奸案刚发生时,对那种凌辱场面的强迫性回忆,以及身体被撕裂的痛楚,让安雪儿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彻夜难眠。
她恨不能化成一块劈柴,被人填进炉膛烧成灰!
后来绣娘和辛七杂不断送她吃的东西,她尝试着在食物中忘却这一切!
她开动身体的马达,让肠胃高速运转起来,将他们送来的吃食,风卷残云地吞掉,这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饱胀之后只有一个睡的心思,身心的痛楚都在微妙地减弱,她一发不可收地热恋上了食物。
她仓房米缸的大米直线下降,三十斤装的圆鼓鼓的面袋,以往能吃仨月,现在半个月就瘪了肚子。
只要看见吃食,她就流口水。
夜里躺在床上,万籁俱寂时,她能听见身体生长的声音。
她周身的关节嘁里喀喳地响,像是举行着生命的大合唱;她的肚腹好像蒸腾着沸水,噗噗直叫;她的指甲嫌疆域不够辽阔,哗哗地拓展着势力范围;她的头发成了拔节的麦子,刷刷地疯长着。
她听着自己生长的声音,安然入睡。
为了证实自己长高了,安雪儿打算出门,看看镇子里人的反应。
刚好绣娘给她送来一只松鼠,她有出去的由头了。
初夏时节的龙山常常云雾缭绕,安雪儿作出出门的决定时,连日大雾,她只有等待。
她怕雾中人们视线不好,再把她看低了。
她终于盼来了一个美丽的早晨!
阳光好得能看清蜘蛛在树间扯下来的细弱蛛丝。
安雪儿过年似的,愉快地装扮起来。
她洗脸梳头,搽了香喷喷的雪花膏,高高吊起马尾辫,别上唐眉送她的镶嵌着水钻的蝴蝶夹。
在衣裤的取舍上,她颇费周折。
它们显小了,但她没有更大的,只好迁就。
她选择了一条蓝地白花的锥形裤,裤腿高吊着,那些花儿就给人飞翔之感。
为了配裤子的颜色,她穿了一件大翻领的白衬衫。
怕纽扣吃不住劲崩断露羞,她将胸部的两颗扣子剪掉,朝边缘处挪了挪,飞针走线地缝上。
她换下拖鞋时,才发现自己的脚,比个头长得还猛,鞋架上的鞋子,成心跟她过不去似的,全撂脸子,给她小鞋穿,挤得她脚趾生疼,她只好趿拉着拖鞋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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