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纸上村庄 老屋-《纸上王国》

三纸上村庄 老屋(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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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一点点的撕裂,光和风逐渐由细到粗的沿着缝隙偷偷进来。

下雨天,全家的脸盆、水桶都用来接四处滴漏的雨水,墙壁上满是斑驳的雨痕。

楼上轻薄的水泥板,稍一走动,楼下能听得格外分明。

孩子们依旧不管不顾楼上楼下的疯跑,手上拿着墙壁剥落的苔藓。

母亲依旧扛出竹竿,搭在阳台的两头铁钩上,晾晒咸肉咸鱼。

他们与整个屋子同律动的生活,而无视老屋这样那样的暗示,因为屋内一切正常,它依旧装着我全家朽坏的家具、走动的声音、熬汤的香气。

我们自身虽然渺小得可以在空间与时间中忽略不计,然后老屋仿佛是我们最后的庇护所。

屋子里的每个房间,每个物件中,渗透着人的生命汁液。

人在老屋这个容器中是液体状态,各个人如各股水流在老屋每个空间之间流淌混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无意识的说话、走动、眼泪、思维、争吵、蹦跳,在老屋粗颗粒水泥地面、熏黑的灶房墙壁、梳妆台、洗衣皂、农药瓶、布娃娃、高跟鞋、拆卸的老式床板中流泻、奔涌、冲撞。

这将是耐心的时光舞台,屋子从新到老的数十年时间里,成长与死亡交替呈现时间的交错断截,空间也随之具体的一点点丰满充实,直至破损崩塌。

曾经站在屋前石头垒砌的台基上,放眼可以看到大片的菜园和田地,直至远处村落边缘的杨树林。

而后的数十年风携带的不再是田野的泥腥味,它将在继老屋后十几年时间内陆陆续续树起的房屋之间跌宕。

从我家通往这些房屋的道路上,车子碾压出土坎、雨水汇集成水洼,柴垛勾出各家边界、野生的酱叶树枝桠伸展到这家的屋顶,那家的阳台。

而我意识中往昔数十年构建起以老屋为圆心的地图——屋后头是青砖平房,灶房门口有清朝遗留下来的石碑垒着的台阶;阳台斜对角是我七岁时建起的二层敞开式大阳台的红砖房屋,阳台上面经常晒着萝卜干;正对着我家门口的是也是青砖平房,它的墙面中间横刷涂着白石灰,上面用写着二十年前就有的大标语。

这些在我经年时间逐渐沉积宛如化石一般历历在目,给人一种恒定的时空感。

每家房屋和他们的主人,从灶房喷吐的炊烟,从水窖沤烂的肥料,从卧室的橱柜、竹椅、床单、棉被裹挟而来的独有气味,是我辨识他们的标识。

好的,现在我所展眼的却是空旷的平面衍射到各家新屋的瓷砖墙面上,这个衍射范围内一切柴垛、泥土、野草均扫荡一空,水泥路面盘绕我家而过。

从新屋中走出来依然是原来老屋的主人们,从他们身上鼓荡的是从新屋而来的石灰水的味道,家家类似。

昔日各家独自的气味被太阳暴晒水泥地面的凌烈气息驱逐殆尽。

站在他们的阳台上,我回望老屋,在最初为老屋的损毁惊骇之后,我看到这些昔日澎湃的独特气味如各路溃败的逃兵纷纷往我家老屋奔去。

老屋宛如最后一块过去时空的残留根据地,面临四遭而来的汹汹围剿中苦苦独撑。

恍惚间我忆起登上当初还是村庄第一栋楼房的老屋阳台,回望周遭村庄低矮的平房淹没在雾气之中的遥远时光,可曾想到数十年后我会站在邻居的阳台回望村庄最后一栋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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