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
“去东北、去海南,天涯海角,我跟着你!”
“他们不让我去了。”
“我们自己去,打个山沟沟插队落户当农民去,永远不回来,你敢不敢?”
“我是走资派的儿子。
你不后悔?”
“不后悔!”
毛京又紧紧抱住了小敏:“你太好了小敏,我会养活你的,还有孩子,我一定能养活你们,相信我!”
风吹雨斜,空荡荡的雨棚里,只有他们互相温暖着对方的身体,远处似有歌声隐隐飘来:
“……我愿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
“点菜吗?”
一个服务员走过来问我们,肖琳要了菜单,“你想吃什么?”
她问我。
我一点胃口也没有。
自从动笔写这篇自传式的小说,在字里行间与毛京幽幽重聚之后,对任何珍肴美味我都打不起咀嚼的兴趣。
此刻,只有那穿过白色窗幔倾泻进来的正午的阳光,使人异常留恋,甚至使回忆中的彻骨的寒冷也变得遥远。
那寒冷给我的余悸太深了。
那时代把人变成猛兽!
比我大十岁的哥哥从小给过我许多温暖和爱怜,但那时的凶狠使他在我记忆中永远是个猛兽。
他当时正想要挤进晴川市革命组织大联合筹备委员会而拼命表现正红得发紫,而医生对我的诊断几乎打破了他的梦想,他将失去自己他要维护自己他莫名其妙地要垮台因而恼羞成怒因而就变成了猛兽。
我记得在那个雨夜的第二天,不,也许是第三天,街上便出现了反对派的大字报,说××的妹妹与人通奸和人乱搞是个妓女,而他却企图混进革命的指挥部,实在是对革命联合的极大嘲弄云云。
反对派和哥哥那一派的人都把我拉去谈话,不让我回家,希望我说出有利于他们的情况,但是无论哪一派,他们首先都想知道的,是肚子里的那孩子,究竟是谁的!
我不说,我只是哭。
我只是知道我才十九岁就已经成为一个不干净不贞节不清白的,人所不齿的女人了。
后来反对派把我弄到一个秘密的地方,他们似乎决心从我身上打开攻倒我哥哥的突破口,因为正待组成的全市革命组织大联合筹备委员会事实上成为后来晴川市的政权机关——市革命委员会的前身,所以市里几大派群众组织都玩儿命似的想在这个委员会里占上一个席位。
大哥三生有幸,这个仅仅喝过六年墨水却能大喊大叫冲锋陷阵的粗壮的钳工应运而生,就要成为时代的骄子,成为刘家祖辈惟一红顶参政的大官了。
偏偏这时家门不幸,出了个辱没门风的妹妹,以致授人以柄,几乎要功败垂成了。
大哥的谋士们审时度势,在对立面的舆论攻势间歇之际,后发制人,也推出一批大字报,说某某的妹妹是被流氓非礼实属无辜受害,与其父兄名誉毫无干系。
此说一出,反对派立即群起攻之,指摘此等解释纯系此地无银三百两,自欺欺人,不攻自破……诸如此类的大字报变本加厉地贴满了晴川!
就在对立面们忙于组织文章,搞得洛阳纸贵的时候,大哥的夜袭队乘虚突击了反对派的秘密据点,兵不血刃,把我营救出来。
我被“解放”
回家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打,大哥几乎急红了眼,“这肚子里的野种儿是谁的,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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