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彩云扶着个大姐走上船来,次芳暗叫大家不许开口,看她走到谁边。
彩云的大姐正要问那位叫的,只说得半句,被彩云啐了一口:“蠢货!
谁要你搜根问底?”
说着,就撇了大姐,含笑地捱到雯青身边一张美人椅上并肩坐下。
大家哗然大笑起来。
山芝道:“奇了,好像是预先约定似的!”
胜芝笑道:“不差,多管是前生的旧约。”
次芳就笑着朗吟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雯青本是花月总持、风流教主,风言俏语,从不让人,不道这回见了彩云,却心上万马千猿,又惊又喜。
听了胜芝说是前生的旧约,这句话更触着心事,任人嘲笑,只是一句话挣不出。
就是彩云自己,也不解何故,踏上船来,不问情由,就一直往雯青身边。
如今被人说破,倒不好意思起来,只顾低头弄手帕儿。
雯青无精打采地搭讪着,向山芝道:“我们好开船了。”
山芝就吩咐一面开船,一面在中舱摆起酒席来。
众人见中舱忙着调排桌椅,就一拥都到头舱去了,有爬着栏杆上看往来船只的,有咬着耳朵说私语的。
雯青也想立起来走出去,却被彩云轻轻一拉,一扭身就往房舱里床沿上坐着。
雯青不知不觉,也跟了进去。
两人并坐在床沿上,相偎相倚,好像有无数体己话要说,只是我对着你、你对着我地痴笑。
歇了半天,雯青就兜头问一句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彩云怔了一怔道:“我很认得你,只是想不起你姓名来。”
雯青就细细告诉了她一遍。
彩云想一想,说:“我妈认得金大人。”
雯青道:“你今年多少年纪了?”
彩云道:“我今年十五岁。”
雯青脸上呆了半晌,却顺手拉了彩云的手,耳鬓厮磨地端相的不了,不知不觉两股热泪,从眼眶中直滚下来,口里念道:“当时只道浑闲事,过后思量总可怜。”
彩云看着,暗暗吃惊,止不住就拿着帕子替他拭泪,说道:“你怎的没来由哭起来。
口虽如此说,却自己也一阵透骨心酸,几乎也哭出来。
雯青对着彩云,只是上下打量,低低念道:“愁到天地翻,相看不相识。”
一面道:“彩云,我心里只是可怜你,你知道么?”
彩云摸不着头脑,却趁势就靠在雯青身上道:“你只管伤心做什么?回来等客散了,肯到我那里去坐坐么?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你呢!”
雯青点头。
只听外面次芳喊道:“请坐吧,讲话的日子多着哩!”
雯青、彩云只好走出来,见席已摆好,山芝正拿着酒壶斟酒,让效亭坐首座。
效亭不肯,正与胜芝推让。
后来大家公论,效亭是寓公,仍让他坐了,胜芝坐二座,雯青坐三座,次芳挨雯青坐下,山芝坐了主席。
大家叫的局,也各归各座。
彩云自然在雯青背后坐了。
正是钏动钗飞,花香鸟语,曲翻白纻,酒卷回波,其时船已摇到了白公堤下、真娘墓前一带柳荫下泊着。
一轮胭脂般的落日,已慢慢地沉下虎邱山下去了。
船上五彩绢灯一齐点起,照得满船如不夜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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