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明天早晨什么都会变样了。
这问屋子里不会再有她的影子了。
“树生!”
他忽然用棉被蒙住头带了哭声暗暗地唤她。
他希望能有一只手来揭开他的被,能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回答:“宣,我在这儿。”
但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母亲在小屋里咳了两声嗽,随后又寂然了。
“树生,你真的就这样离开我?”
他再说。
他盼望得到一声回答:“宣,我永远不离开你。”
没有声音。
不,从街上送进来凄凉的声音:“炒米糖开水。”
声音多么衰弱,多么空虚,多么寂寞,这是一个孤零零的老人的叫卖声!
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缩着头,驼着背,两只手插在袖筒里,破旧油腻的棉袍挡不住寒风。
一个多么寂寞、病弱的读书人。
现在……将来?他想着,他在棉被下面哭出声来了。
幸好母亲不曾听见他的哭声。
不会有人来安慰他。
他慢慢地止了泪。
他听见了廊上的脚步声,是她的脚步声!
他兴奋地揭开被露出脸来。
他忘了泪痕还没有揩干,等到她在推门了,他才想起,连忙用手揉眼睛,并且着急地翻一个身,使她在扭开电灯以后看不到他的脸。
她走到屋子,扭燃了电灯。
她第一眼看床上,还以为她睡熟了。
她先拿起拖鞋,轻轻地走到书桌前,在藤椅上坐下,换了鞋,又从抽屉里取出一面镜子,对看镜略略整理头发。
然后她站起来,去打开了箱子,又把抽屉里的一些东西放到箱子里去。
她做这些事还竭力避免弄出任何响声,她不愿意惊醒他的梦。
但是正在整理箱子的中间,她忽然想到什么事,就暂时撇下这个工作,走到床前去。
她静静地立在床前看他。
他并没有睡去,从她那些细微的声音里他仿佛目睹了她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她到了他的床前。
他还以为她就会走开,谁知她竟然在床前立了好一阵。
他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不能再忍耐了。
他咳了一声嗽。
他听见她小声唤他的名字,便装出睡醒起来的样子翻一个身,伸一个懒腰,一面睁开眼来。
“宣,”
她再唤他,一面俯下头看他;“我回来迟了。
你睡了多久了?”
“我本来不要睡,不晓得怎样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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