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五体投地地崇拜他,认为他只有优点,没有缺点,觉得凡是哲人。
导师。
朋友所应有的学问知识,他没有一样不完备的。
她看他的全身,到处都是十全的男性美。
他的灵魂就是圣徒的灵魂,他的智慧就是先知的智慧。
她既是爱他,而她这种爱本身就是一种智慧,所以她觉得自己也高贵起来,好象头戴冕旒一样。
而他爱她,在她看来,则是一种怜悯,因此她就倾心相委,披肝沥胆。
他有时看见她那双满含崇拜之情的大眼睛,深得好象没有底儿似的,从它们的深处看着他自己,仿佛她面前看见的,是不朽不灭的什么一般。
她把往事一概收起,拿脚把它践踏,把它扑灭,好象一个人,把一块冒烟。
危险的煤块,践踏扑灭一样。
她从来不知道,男人爱起女人来,会象他那样纯正无私,象他那样勇敢侠义,象他那样轻怜痛惜。
其实在这几点上,克莱并不象她想的那样,不象她荒诞不经地想的那样;但是他的爱情里,精神的爱的确多于肉欲的爱;他很有克己的功夫,没有粗鄙的念头,虽然他的天性并不冷落淡漠,但是他只能算是神采光明,不能算是心情热烈,只能说他仿佛雪莱,不能说他赛过拜伦;他爱起人来,能拼命地爱,但是他的爱,却偏于想象,倾向空灵,是一种细腻温柔的情绪,宁可压伏自己,不肯唐突情人。
苔丝过去,从男人那方面所得的那点经验,本来叫她非常寒心,没想到现在遇到这种情况,所以就惊讶不止,乐不可支,把她从前恨男人的心,完全反了过来,变成了一副过分景仰的心,一齐加到克莱一个人身上。
他们两个,一点儿也不做作,不是你来找我,就是我去找你;因为她对他的信仰,完全忠诚坦白,毫不装腔作势,所以她想要跟他在一块儿,就跟他在一块儿。
一般男人,总是喜欢女人那种闪闪躲躲的态度,但是她觉得,象克莱这样一个完美的人,在她已经正式承认了爱他之后,也许要讨厌这种态度,因为这种态度,根本就有矫揉造作的嫌疑嘛:要是把苔丝当时那种自己不知不觉的心情明明白白地描写出来,大概就是这种样子。
乡下的风气,在定婚期中,男女二人,可以在田间野外,毫不拘束,互相陪伴;苔丝只晓得这种风气,所以她看着没有什么奇怪;但是在克莱那方面,却觉得这好象有点儿急不能待似的,不过后来他看苔丝和别的工人们,都处之坦然,也就觉得没有什么了。
因此他们一对儿,老在下午的时候,顺着淙淙的水沟,踏着蜿蜒的小径,在牧场上溜达,跳过沟上的木桥,走到水沟那面儿,又从桥上再跳回来。
那时候正是十月,下午的光景很足以供人游赏。
水堰潺潺的声音,老不离他们的耳边,渠水哗哗的声音,也和他们喁喁的情话互相应答;同时夕阳的光线,差不多和牧场平行,在一片大地上,散出一层象花粉似的光辉。
虽然到处都是阳光辉煌,但是在树阴和篱影下面,却能看见小小片儿。
小小团儿的蓝色浓雾。
太阳既是和大地非常接近,一片草原又非常平坦,因此克莱和苔丝的影子,就在他们面前伸出去有四分之一英里那么远,看来好象两个很长的手指头,遥遥指点前面一片跟谷边坡陀相连的平芜尽处。
做活儿的工人,东也是,西也是,因为那时正是"
清理"
牧场的时候,所谓"
清理"
,就是把冬天浇地的沟挖净,把沟旁叫牛踩塌了的坡岸修好。
一铲一铲的黑土,都象玄玉一样地润泽,本是古代河流跟整个山谷同样广阔的时候,就冲到这地方来的,它是各种土壤的精华,是过去的原野捣成了细末,又受了河水的浸溃,经过年月的提炼,所以才变得异常肥沃,异常膏腴,因此长出丰茂的牧草,喂出肥壮的牛羊。
克莱当着这些修沟的工人面前,毅然用手搂着苔丝的腰,硬装出惯于公然"
作爱"
。
毫不怕人的样子,其实他也正和苔丝一样地腼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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