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决不去想它,不然我就会在这些人面前喊叫起来。
我现在不能想。
我要到以后再想,到那时我就受得了——那时我就看不见他的眼睛了!”
一切都很像是在梦里,从那排微笑的人中一路穿过,查尔斯的绯红的脸和结结巴巴的声音,以及她自己的回答,那么惊人地清晰和那么冷漠的回答。
然后是祝贺,是干杯,是亲吻,是跳舞——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梦中。
甚至连艾希礼在她脸颊上的轻吻,连媚兰的低语——“你看,我们已经是真正的姑嫂了”
——也不是真实的。
甚至连查尔斯的矮胖姑妈因过度兴奋而晕过去时引起的那阵纷扰,也带有恶梦的色彩。
但是,到跳舞和祝酒都终于结束,黎明开始降临时,当所有那些塔垃农场尽可能挤得下的亚特兰大宾客都到床上,沙发上和地板草垫上去睡觉了,所有的邻居都回家休息了,为了准备参加第二天“十二像树”
村的婚礼时,那种梦一般的恍惚状态便在现实面前像玻璃似的粉碎了,现实是从她梳妆室里出来的穿着睡衣,满脸绯红的查尔斯,他看见思嘉从拉得很高的被单边缘上惊奇地望着他时还赶忙回避呢。
当然,她知道新婚夫妻是要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的,可是以前她从未想到过这件事。
就她母亲和父亲的情况来说,那是很自然的,不过她从来没有把它应用到自己身上。
自从野宴过后,她才头一次明白她给自己招来了什么样的后果。
一想到这个她并没真正想和他结婚的陌生的小伙子就要钻进她被窝里来,而这时候她自己的心还在为过去的卤莽行为痛悔,为永远失掉艾希礼感到分外难过,这叫她如何承受得了啊?因此当他犹豫不决慢慢挨近床来时,她粗鲁地低声喝住了他。
“我就大声喊,你真要挨近,我会喊的!
我要——放开喉咙喊!
给我走开!
看你敢碰我一下!”
这样,查尔斯便坐在椅子上度过了这个新婚之夜,当然不怎么愉快,因为他了解,或者自以为了解,他的新娘是多么羞怯,多么娇嫩。
他愿意等待,直到她的恐惧心里慢慢消失,只不过——只不过——他在圈椅里将身子扭过来扭过去总觉得不舒服,便不由得叹了口气,因为他很快就要出发上前线去了。
思嘉自己的婚礼已经是恶梦一般够受的了,可艾希礼的还要坏,思嘉穿着那件苹果绿的二朝服站在“十二像树”
村的大客厅里,周围是几百支明晃晃的蜡烛和头天晚上那同一群拥挤的人。
她看见媚兰·汉密尔顿那张平淡而娇小的脸竟显得容光焕发,好像因做了威尔克斯家的媳妇而无比高兴。
如今,艾希礼是永远不在了。
她的艾希礼呀!
不,现在可不是她的了。
那么,他曾经是她的?这一切在她的心里已经是一团乱麻,而她的心情又那么厌烦,那么惶惑不安。
他曾经说过他爱她,可又是什么把他们分开了呢?要是她能够记起来,那该多好啊!
她由于跟查尔斯结婚而将县里闲言碎语压了下去,可现在看来那又有什么要紧呢?那在当时显得很重要,不过现在已无足轻重了。
要紧的是艾希礼。
可他已经不在了,而她呢,已经跟一个她不仅不爱而且委实有些轻视的男人结婚了。
她常常听说有人为了要害别人反而害了自己,从今以后这已经不仅仅是个比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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