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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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亲积极采取各种行动的期间,他只是垂着眼睛,湮没在沉默的海洋中。

父亲在大学工作,他尝试着去打通可能帮上忙的关系,找来一些学术文献,请来受过专门教育的家庭教师,但也就如此。

最后,文献被堆在工作台上积满了厚厚的尘埃,家庭教师不到一周就辞职了。

在小鸟叔叔看来,父亲似乎有些畏惧哥哥。

是因为自己的邪念才生出了这样的儿子?是上天试练自己能否参透儿子存在的意义……?他的脑海里充满这种念头,眼里只剩下惶恐和不安,没有一丝安宁。

他没有做好接受某人揭发的准备,有时候甚至怀疑这个“某人”

就是儿子而不住地打量儿子的脸。

父亲的避难所就是别院的工作室。

不大的院子西侧有一个像是被勉强塞进来的别院,这个别院里只是一间铺了地板的小屋,窗楣、门扇和灰泥外墙都被肆意生长的藤蔓植物所覆盖。

父亲的专业是劳动法,在小鸟叔叔的记忆中,他总是埋头读着什么书。

小时候,小鸟叔叔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的父亲总是低着头。

“爸爸做的是帮助劳动者的工作哦。”

每当问起父亲的职业时,母亲总是这样回答他。

“爸爸是在研究可以帮助劳动者的法律。”

但小鸟叔叔始终无法认同,他不认为那种关在狭小的别院房间里、埋首于书本的行为能够帮到什么人。

他甚至怀疑,父亲低着头读书,根本就是为了避免与哥哥的目光产生交集。

从大学回来以后,除去吃饭,父亲基本上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别院。

因为父母严格规定小孩不许进入那间屋子,所以小鸟叔叔也尽可能地不去靠近它,但还是会因某些契机透过爬满窗户的藤蔓缝隙看到屋里的景象。

屋里堆满了书本,空气混浊,阴影重叠,尽管可以照到落日的余晖,却依然十分暗淡。

除了一块用以书写的狭小空间以外,桌面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占满。

带扶手的椅子上有一块坐垫,坐垫已被磨薄,布套也起了球,无精打采地陷下去一块。

这块凹陷是那么小,小鸟叔叔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来父亲的身材那么瘦小啊。

吃完晚饭喝完茶以后,父亲就会站起身来,从厨房的后门走出去。

留下的三人既不会对他说“走好”

,也不会对他说“拜拜”

被隔离在院里绿色深处的小屋,是哥哥的语言绝对传达不到的空洞地带,它吞噬了父亲的身影。

当别院的门关上时,父亲就成为了黑暗的一部分。

小鸟叔叔晚年的时候,时常会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把哥哥的语言录下来。

录音设备变得越来越方便,只要能够想到,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留下记录的。

但和哥哥生活在一起的时间里,他没有产生过哪怕一次这样的念头。

作为世界上唯一的使用者,哥哥与那种语言联系得是那么紧密,那么浑然一体,所以他连想都没有想过要将它们剥离开来单独进行录音。

也正因为如此,每当小鸟叔叔回忆起哥哥,想再听听哥哥讲述那无比自由而又可爱的独创语言时,总会发觉无法实现。

这时,寂寞成倍地增长。

不知什么样的经过,母亲曾尝试请语言专家来听哥哥的语言。

儿子不是胡言乱语,只是我们听不懂罢了,在某个遥远的国度,有许多人真真切切地在使用这种语言,不知什么时候他悄悄地学会了,悄悄地……她想。

也许是觉得哥哥发出的语言只有小鸟叔叔一个人可以领会,实在太令人伤感;也许是觉得哥哥只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了一门罕见的语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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