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你会去找他们吗?机场进城还要四十分钟路呢!”
阿敏沉默了,我也沉默着。
怎么又是一个道德难题?反正我自己也要进城,为什么不邀阿敏坐我的计程车?
他不会有钱住旅馆的,我又何尝不能为他付一个晚上的旅馆费?他即便有钱,也该省下来应付往后艰难的岁月,在满目疮痍的德黑兰城里,还有一个他双目失明的老母亲——是的,我可以请他坐我的车,与我落宿同一家旅店,第二天清早,还可以请他吃一顿欧洲早餐,然后我去办我的事,他去找他的朋友——“夫人,”
空中小姐温婉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您刚刚买的钻圈手表要不要我们用礼盒包装?”
可是,阿敏只是阿敏吗?我想起手执机枪的守卫,还有那辆幽灵似的坦克车,他们在猎狩的,不就是躲在暗处的中东恐怖分子?我怎么知道阿敏究竟是谁呢?
“当然了,”
买了钻表的女人说,“那是给我媳妇的见面礼,请你们包装漂亮一点。”
飞机降落了,机轮碰触瑞典的土地。
窗外灯火辉煌,在沉沉的黑夜中显得雍容华贵。
又是一个没有战乱、国富民安的社会!
阿敏的侧影清晰地显在窗玻璃上,顶着一头浓密蓬松的黑发,他用手在揉眼睛。
我凝视着窗里的人,轻声说:“我们一起走吧!”
但只是对着窗里的人说。
阿敏已经起身拿下行李,把我的挂在我肩上。
“我们一起走吧”
那句话还让我闷在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又要检查护照了!”
阿敏很勉强地笑了一下。
出机门的行列开始移动,我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等过了海关,到了机场外面,我还可以决定要不要请他同行。
我还有机会。
我们一前一后地踏进明亮的机场大厅,墙壁上挂着巨幅的广告:“欧陆大饭店让您享用精美的海陆大餐”
,“我们给您十八世纪皇宫式的休憩情调”
……一转弯,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挡在面前,用极熟练的手势亮了一下他的证件,好整以暇地对阿敏说:“先生,请你给我看一下你的护照!”
还没有回过神来,阿敏已经被两个便衣警察一左一右地挟进了一个小房间。
隔着玻璃门,他突然回身望着远远站着的我,挥挥手,无声地说了“再见”
。
人潮从我身边不耐地流过,我提着行李,迟钝地凝望着那扇空空的玻璃门,那句想说未说的一句话还哽在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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