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
大概经常下雨,城市里的房子都有骑楼。
滂沱大雨时,人们仍旧可以漫步浏览骑楼所遮护的商店。
漫步吗?其实不可能,因为走道上一半的面积,被成排成排的机车占掉了,没有机车的空间,就有小贩摊开他成堆的货品,周围就绕着一群或蹲或站的顾客,行人就得躲躲闪闪的钻过一堵一堵的人墙。
卖衣服的,把模特儿和满挂新衣的旋转衣架搁在走道中间,人们就穿过衣堆,继续前进。
开小吃店的,把桌子椅子往骑楼正中一摆,人们就侧身在食客的背后穿梭而过。
有一家海产店,干脆用门板将骑楼两边封了,热腾腾、火势凶猛的大灶就在廊上烧着;行路人也就一头栽进那滂沱大雨,绕过海产店的势力范围,再一脚高一脚低的躲进下一段骑楼,继续他一脚高一脚低的行程。
骑楼的地面,是高低不平的。
每隔五六家店铺,就有一家,把自家前的地面铺得特别高,高出个三十公分吧!
紧接着下面那一家,可能又比这家高出个三十公分,也就是说,到了第三家,行人就走到了一个六十公分高的悬崖,大人一脚跨下,小孩两脚蹦下,推婴儿车的母亲让小车前轮着地,眼看着车里的婴儿就要被倒出来,像倒掉畚箕里一坨大萝卜。
骑楼地面高低不齐,据城里人说,是因为人人都想垫高自家路面,闹水灾时,水会往别人家里流。
这是个先进的城市?还是个“开发中”
的城市?(“开发中”
,曾经是“落后”
的意思)我说不上来。
城市里有许多低矮的小店,就说转角处那卖汤汤水水的一家吧。
男人立在热气蒸腾的大锅前捞面,女人把小菜端给客人,客人蹬着塑胶拖鞋,卷着裤管,低头叭哒叭哒喝着汤。
一对穿着学校制服、剪着短发的小儿女,在小店的角落里,傍着一张油旧的小桌做功课。
十岁不到的大女儿,背上驮着一岁的小弟弟,一条大花毯覆着,正来来去去的张罗盘子碟子,像一个熟练的妇人。
走出这条小巷,转两个弯,又是一个高楼大厦的世界。
大饭店的磨石地板亮得像玻璃,巨幅的手织地毯软得像草坪。
地毯上站着优雅的人,说着各国的语言。
咖啡厅里每个角落都插着花,会开会谢的真花。
满室的客人——大多是本国人,所以你知道这不是一个被殖民的城市——极讲究的品评咖啡和名酒,话题的开头往往是:“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或者是:“嘿!
你哪天走?”
来的地方和去的地方,都是要坐飞机才能到的地方:纽约旧金山、伦敦慕尼黑、华沙布拉格,还有,北京佳木斯。
明亮的咖啡座里只有两种人:刚刚回来的和那正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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