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脂砚是曹雪芹的知己:"奸邪婢岂是怡红应答者,故即逐之。
"畸笏纠正他,是只看表面。
固然脂砚以宝玉自居,而比宝玉有独占性,火气太大了些,也是近代人把红玉贾芸与司棋潘又安的恋爱视为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所以不以为然。
茜雪虽然不是被逐,是宝玉亏待过的唯一的一个丫头,红玉是被排挤出去的。
偏偏是她们俩在患难中安慰他,帮助他,这种美人恩实在难以消受,使人酸甜苦辣百感交集,满不是味。
这一章的命意好到极点。
茜雪红玉也像晴雯与金钏儿一样,是音乐上同一主题而曲调有变化。
将两个平行的故事大胆的安排在一回内,想必有个性上的对照。
宝玉发脾气的时候茜雪一句话都没有,事后却执意要走──在宝玉房里她小时候跟袭人麝月好,想必她们一定极力劝解──她似乎性格比较"焖",反应较慢,当然不像红玉是个人才。
写抄没,从这两个故人身上着眼,有强烈的今昔之感,但是我们可以确定写抄家本身极简略,没有惊天动地的抄家的一幕。
"此书只是意于闺中,故叙闺中之事切,略涉于外事者则简,……凡有不得不用朝政者,只略用一笔带出,盖实不敢用写儿女之笔墨唐突朝廷之上也。
"(甲戌本"凡例")写甄家抄家就根本没说出原因来。
由于作者的家史,抄没是此书禁忌的中心,本来百般规避,终于为了故事的合理化,不得不添写藉没。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又值书中歌颂的治世,不抄家还真一时穷不下来。
但是自从一七五四本加上探春预言抄没,次年又补加秦氏托梦预言抄没,直到一七六○至六二上半年之间才写了狱神庙回,难产时间之长与选择的角度──从两个多少是被摒弃的丫头方面,侧写境遇的沧桑──显然经过慎重的考虑,仍旧是一贯的"写儿女之笔墨",绝对不会有碍语或是暴露性的文字。
前面引过畸笏一七六七年的一条批:"袭人正文标目曰:花袭人有始有终。
……余只见有一次誊清时,与狱神庙慰宝玉等五六稿,被借阅者迷失,叹叹!
丁亥夏,畸笏叟。
"完全是旁观者的口吻,是说"花袭人有始有终"这一回他只看过一次,是作者生前定稿后着人誊清的时候,与茜雪红玉狱神庙回等"五六稿"由作者出借,被人遗失了。
看来也没再补抄一份,如果原稿还留着的话。
曹雪芹逝世四五年后,畸笏多少成为遗稿的负责人,因此声明这件事与他无干。
"狱神庙慰宝玉"是一大回,所以这"五六稿"是五六回。
内中应有贾芸"仗义探庵",因为贾芸是一七六○本新添的人物,当时还没写到荣府败落后他怎样"有一番作为"。
红玉虽然还没嫁给贾芸,他们的故事有关连,探庵这一回该也是差不多的时候写的。
畸笏在一七六二年初夏将他新近的一条眉批移作回前总批(靖本第二十四回),加了一句:"醉金刚一回文字,伏芸哥仗义探庵。
"似乎是刚看了探庵回,而这一回还没有遗失。
前面说过,"五六稿"内的狱神庙回写在一七六二下半年删第十、十一回内茜雪之去以前,因为读者如果不知道茜雪是怎么走的,作者也无法写她重新出现"慰宝玉"。
看来这"五六稿"就在一七六二年初夏誊清,当时畸笏看了"花袭人有始有终"与其他的几回,随即出借,久假而不归,才知道遗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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