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过十八岁那天清早,回身掩了门,抄起檐下的竹畚箕,踅至路头,路边一排朱槿热热闹闹地霸着,艳红的花朵朝她吐舌头,露珠弹在茉莉的发辨上。
茉莉早就觉得朱槿篱该修啦,这早起了兴致,折几枝撒野的,丢在丛底,惊走几只小鸡。
邻庄的大伯踩车来,茉莉让个路:“大伯,吃饱了?”
大伯没空说话,大伯在呼烟。
菜圃里起了绿波浪,葱绿的,白菜绿的。
茉莉的嫂嫂吩咐了,今早要卖地瓜菜、空心菜。
茉莉用镰刀割空心菜,叶片上一只绿毛毛虫在睡觉,茉莉对自个儿说:“吃虫会唱歌哩!”
谨慎地摘下那片叶,踩着端庄的步子,丢在水沟里。
“吃虫会唱歌?哼!”
菜叶荡了荡,那绿虫不知死活,打着绿呼噜。
河岸边,女人们洗衣,浪浪地窃语。
茉莉歪着一畚箕的新鲜菜,老远就招呼:“吃饱了?”
蹲着,卷高两袖,露出白嫩嫩的手臂:“有一条菜虫,嗬,这么长这么肥!”
女人们交换邪邪的眉毛,一阵浪浪。
茉莉专神地洗菜、用稻草梗扎菜。
“喂!
你大伯去家里说什么知不知道?”
“说什么?”
“说菜虫啊!”
“说菜虫做什么?”
“吃你啊!”
茉莉不知道女人们笑什么?
“憨茉莉哦,日子歹过啰!”
茉莉烫了个卷发,背巾里小娃儿沿路哭闹,茉莉一手拎畚箕,一手拍着小娃儿屁股:“莫哭啦!
去捉虫!”
茉莉自个儿也哭,淌了几滴鼻水。
婆家的菜圃不种空心菜,但汤匙菜上也有虫,茉莉拈起小虫给小娃儿:“你看,菜虫,吃虫会唱歌哩!”
茉莉一使劲,把虫丢给灰蒙蒙的天空,那虫翻几翻,落回十八岁那天清晨的朱槿丛底,被小鸡啄了。
茉莉这么想,茉莉偷偷地笑了。
最喜爱这只碗,靛蓝的身子,装花莲海滨捡来的小白石。
被我踢破了,爱的东西不要放得太近。
面茶
她留给我非常温馨的记忆,像孩童躲入母亲柔嫩的臂弯里午眠,嗅着母亲身上的气息,这气息成为他记忆里最安全与温暖的片刻。
每当我发觉自己又暴露尖锐的脾气时,我便想起她,但愿自己能像她那样和煦,安安份份地通过命运里的激流。
我喊她大姑,却弄不清楚她与我家是什么亲戚关系?村子里的人都习惯兄弟姊妹相称,也许,只是一般的敬称吧!
她的夫家住得远,部分田地在我家附近。
每天早上,天才刚亮,她骑着脚踏车,后头随着一条狗,来巡田水。
我在屋里听到狗吠,也听到她喝斥狗儿不要吵闹,那温柔的女声。
她的温婉有时显得极度害羞,不像年轻些的姑嫂妗婶,敢大剌剌地河边说笑。
村里偶有婚庆之事,她总是默默地躲在厨房、后院帮忙,主厨的师傅莫不称赞她的手艺,然而当大家吆喝上桌喝酒,她早已骑车,带着那条狗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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