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吹箫,但是在这个空气严肃的家庭里——整天静悄悄的,吹箫,似乎不大合适,她带来的一支从小吹惯的玉屏洞箫,就一直挂在壁上。
她是寂寞的。
但是这种寂寞又似乎是她所喜欢的。
有时章叔芳到她屋里来,陪他谈谈。
姑嫂二人,推心置腹,无话不谈。
她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对小姑子的行为是同情的,理解的,虽然也觉得她太年轻,过于任性。
二嫂子为什么敢于把章叔芳拉起来,扶到自己屋里?因为她知道公爹奈何不得,他不能冲到儿媳妇的屋里去。
章老头在外面跳脚大骂:
“你给我滚出去!
滚!
敢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老头气得搬了一把竹椅在桑园里一个人坐着,晚饭也不吃。
章叔芳拣了几件衣裳,打了个包袱往外走。
外婆塞给她一包她攒下的私房钱,二舅妈把手上戴的一对金镯子抹下来给了她。
全家送她。
她给妈磕了一个头,对全家大小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开了大门。
门外已经雇好了一辆黄包车等着,她一脚跨上车,头也不回,走了。
第二天她和宗毓琳就买了船票,回上海。
到上海后给二嫂子来过一封信,以后就再没有消息。
初中的女同学都说章叔芳很大胆,很倔强,很浪漫主义。
过了两年,章老头生病死了,——亲戚们议论,说是叫章叔芳气死的,二哥写信叫她回来看看,说妈很想她。
她回来了,抱着一个孩子。
她对着父亲的灵柩磕了三个头。
没哭。
她在娘家住了三个月,住的还是她以前住的房,睡的是她以前睡的床。
我再看见她时她抱了个一岁多的孩子在大厅里打麻将。
章老头死后,章家开始打麻将了。
二哥、大嫂子,还有一个表婶。
她胖了。
人还是很漂亮。
穿得很时髦,但是有点俗气。
看她抱着孩子很熟练地摸牌,很灵巧地把牌打出去,完全像一个包打听人家的媳妇。
她的大胆、倔强、浪漫主义全都没有一点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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