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思想者几乎全数偏激,偏到极致。
五四时代,“打倒孔家店”
的口号即是。
然而,一场厮杀过后,战士纷纷卸去盔甲,换上布袍,以论战为可忏悔之事;收集旧作时,亦每每因其过激而不惜删汰。
戏剧性的是,运动中总体的战斗倾向,复为历经文化洗劫之后的新一代“学人”
所诟病。
据说他们的学术要纯,要平正通达,要不偏不倚;这样,思想便死掉了!
集众的偏,是必须以自由为先导的:言论自由、新闻自由、出版自由、学术自由、批评自由……
自由是梦中的天地。
思想者于是戴着镣铐,从无边的荆棘地里蹒跚至今!
6
人民何为?
顾准认为人民在政治上永远是消极被动的,在大众中间,实行直接民主是不可能的。
为此,对于马克思在《法兰西内战》中对巴黎公社的肯定,他直率地表示异议。
相反,对致力于批判且不善感恩的“精神贵族”
,他颇为欣赏;并且建议多加培养,说是:“‘贵族’多如过江之鲫,他们自然就‘贵’不起来了。”
表面上看来,顾准之论颇近鼓噪一时的“新权威主义”
;究其实,他的主张是以贵族消灭贵族,以权威消灭权威。
在他这里,权威不复是绝对的,而是更新的。
一言以蔽之,可谓有“权威”
而无“主义”
。
启蒙是长期的,因为思想是长在的。
所谓思想,首先应当交付给谁?
思想者从来强调自我承担。
霍克海默与阿道诺在《否定的辩证法》中有一段话说:“我们所疑虑的并非遍布大地如同地狱一般的现实图景,而是没有冲破这种现实的合适机会。
在今天,如果还存在着我们可以把传递信息的责任交付给他人,那么,我们决不馈赠给那些‘大众’,也不馈赠给个人(他已无力),而是馈赠给一个想象中的证人——只要他不会与我同归于尽。”
所说“想象中的证人”
,其实就是“我”
自己。
出乎自我,返乎自我,——思想是无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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