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爬啊爬,谁也不说话。
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
因为一说话,分散注意力,容易发生意外。
还有一个原因,雪像音乐厅里特制的墙壁一样,有很好的吸音效果,让你的声音像蒙在棉絮里呻吟一样,传不远,说起来很吃力。
但是冰多的地方,又当别论。
平滑的冰是音响良好的反射体,相当于大理石板,会使你的声音发出清澈的回音。
我们此刻能发出的最大声音,是不停的喘息声。
爬啊爬,距离山顶好像只有五十米的距离了。
我们费尽千辛万苦爬过这段距离,发现山顶还骄傲地耸立在五十米之外,漠然地俯视着我们。
高原上稀薄的空气发生折射,使距离感变得虚无缥缈,引人错觉。
我们并不懊丧,只是坚忍地向前,向上……爬山很能锻炼人的耐力,在攀登的队伍中,你像一支射出的箭,只能一往无前地努力挺进,绝无后退的可能。
我看见有一些鲜红色的小珠子,从我的嘴边滚落。
我知道那是我把嘴唇咬破了,鲜血流了出来,马上又被严寒冻成固体。
我一直不由自主地咬着嘴唇,好像那样就可以使自己积聚力量,保持高度的警觉,提高对付突然危险的能力。
在攀登中,人的思想变得很单一,就是抓牢山岩,不要被山甩下来。
这样爬得久了,容易想别的事情。
我想,祖先创造“爬”
这个字,真是英明。
它原本一定是预备形容野兽用的,爪和巴,表示所有的爪子,都紧紧地巴在地上,才能完成这个动作。
我想,我的二十根脚趾和手指,都是大功臣。
假如没有它们劳苦功高地揪住山的毫毛,我一定像块圆圆的鹅卵石,叽里咕噜地滚到山涧里去了……
在我们就要到达山顶之前,我突然听到一种奇怪已极的“咝咝”
声,好像毒蛇的舌头在搅拌空气。
当然,这是绝不可能的,阿里高原因为酷寒,是没有蛇的。
就算有蛇,也绝不可能在冰天雪地里生存。
恐怖的声音到底来自何方?没容我思索,腰间仿佛挨了致命的一击,猛地抽紧,勒得我喘不过气,一股螺旋般的下坠力量,像龙卷风一样吸住了我,裹着我迅猛地向山底滑去。
我在极端的恐惧中明白了——那毒蛇般的声音,是结组绳快速收紧、摩擦冰面的响声。
河莲遇到了巨大的危险,正在滑向深渊。
随即我看到小鹿在我的上方,也被绳揪动,开始了危险的下滑。
这就是结组绳的力量。
它把我们三个联成一个统一的生死与共的集体。
要么共赴深渊,要么同挽狂澜。
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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