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用手摸摸我头的时候,我被吓哭了。
我知道他是我亲切的祖先,但我还是害怕。
好婆与我爷爷的姐姐抬起了头,高声叫着:
“阿爹!”
“阿爹!”
“阿爹”
是吴方言,就是“爷爷”
的意思。
妈妈胆子比较小,她搂住我,闭起眼睛,我被她抱成一团。
我像掉在一堆空虚的棉花里。
发现仿宋体字木板那年,我大概七岁。
见到我爷爷时,我实足是七个月光景。
天井里铺满石板,四周都种着鸡冠花。
鸡冠花有红与白两种,大多数是红的,只是有偶尔的几枝白花。
雄壮的鸡冠花沾着水珠,红釉彩似的,亮晶晶。
不规则石板,铺到一起的时候,契合得很好,像一整块石板,在天井里铺好后,再用榔头敲几下,碎成极有韵味的冰纹。
冰纹——石缝里生着微小的碧草。
细叶绝薄,不起油光,摘一片,放到阳光里时,光线能很轻松地透到背面。
中间几块石板被撬掉了,青砖一围,就是个简单花坛。
种凤仙花。
凤仙花有白与红两种。
大多数是白的,只是有偶尔的几枝红花。
据说开白花的凤仙能治关节炎。
江南地方阴湿,一些人关节疼痛,偏方自然很多。
五六年级的小女学生,常用凤仙花瓣染指甲,我也跟着学。
所以凤仙花又叫“指甲花”
。
吴方言把“指甲”
念成“接客”
的音,“指甲花”
,你用吴方言一读,就是“接客花”
。
短促、急迫的音节,带给人一种神秘的、偷情的、晦涩但又是欢悦的感觉。
大概到立秋这个节气,老好婆们挑开白花的凤仙花,连根拔起,切碎了,包进纱布,敷在膝盖上,用手一下一下捶打。
黑丝绸的裤管在大腿上部摇晃。
松弛的、雪白的小腿肚,由于手在膝盖上捶打的缘故,悠悠又细细地颤动。
仿佛藻类或者纱在活活水中漂摆。
又像一只只装满粮食的布袋,粮食一天天少下去,布袋上部开始萎瘪,自然地垂垮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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