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有三十二相,却是吃相第一。
中国人的情知与悟,皆报本于餐桌上对于米饭茶水的珍重法。
日本人亦叫小孩要拣拾饭粒。
日本且有滴水禅师,珍重一滴之水。
真是,一茶一饭有历史上的离乱与承平,与我此生的悲欢离合。
所以云门禅师说钵里饭,桶里水,是尘尘三昧,亦即人世的修行。
然而这里雪窦禅师却来了一记翻,茶饭之事,他是把那人世的忧喜之情都来超过了,单取那素朴的大气,有如昆曲平剧把那剧情的悲欢离合都只是听个好嗓子。
新近郭先生从台湾寄给我看一本好书,是曾郁芬著《国剧歌唱艺术对话录》,里边讲昆曲与平剧的嗓音有六喜与六忌,六喜是宽、亮、清、甜、厚、润,六忌是炸、劈、干、飘、皇、肉。
我哥哥用书法来比给我听,说那六喜六忌真是说得对极了。
于是两人再来解雪窦的这则颂。
我哥哥教给我道:唱悲剧的嗓音也要是宽、亮、清、甜、厚、润。
譬如《易经》的卦,爻有吉凶,而卦象都只是一个贞,没有不好的阳画(—)与阴画(--)。
超过或解脱云云都不可以只是观念的,而是要有现实的六喜的嗓音、与《易》的卦象造形。
云门说的钵里饭,桶里水,把那人世的忧喜之情都来解脱了,而只是一个素朴的大气,也可比是这嗓音与卦象。
经我哥哥这一说,我也明白了。
我哥哥真是好,我说哥哥,你的人便也是像那卦象。
他笑了,说道:“你就是会离题,且把雪窦的这则颂念一遍给我听听。”
我便来念:
钵里饭,桶里水,多口阿师难下嘴。
北斗南星位不殊,白浪滔天平地起。
拟不拟,止不止,个个无裈长者子。
哥哥听了说:“啊!
豁脱了亦还是会洪波滔天,那北斗南斗一句真是大。”
我却不理睬这些,只去比想北宋人画的节日戏婴图,说什么拟不拟,止不止,原来就是那小儿的无心嬉戏。
而那几个小孩太小了,皆只系肚兜,赤着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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