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呼喊在他们中反响、回荡。
因为无助于人类,他说他感到痛苦。
而这种痛苦无疑地充实了每个肯于思想、富于感情的人生。
这或许也算一种生活于世的动力。
这或许正是对于苦难所具特殊魅力的注解。
在这一九八六年四月末的一天,在唐古拉山的千里雪风中,我感悟了藏北草原之于我的意义,理解了长久以来使我魂牵梦绕的、使我灵魂不得安宁的那种极端的心境和情绪的主旋律就是——渴望苦难。
渴望苦难,就是渴望暴风来得更猛烈一些,渴望风雪之路上的九死一生,渴望不幸联袂而至,病痛蜂拥而来,渴望历史磨难的天涯孤旋,渴望艰苦卓绝的爱情经历,饥寒交迫,生离死别……渴望在贫寒的荒野挥汗如雨,以期收获五彩斑斓的精神之果,不然就一败涂地,一落千丈,被误解,被冷落,被中伤。
最后,是渴望轰轰烈烈或是默默无闻的献身。
我在这一天想到这些,而这一天正是我的日子:在今天我满三十三周岁。
这个年龄,早过了“为赋新词强说愁”
的年龄了。
我的笔下,也早就拒绝了“哀伤”
、“痛苦”
之类的字眼。
我们倾心注目于人类的大苦难。
我们有了使命感。
幸福未曾使我心醉神迷过,苦难却常使我警醒。
要是有一百次机会让我选择,我必将第一百零一次地选择苦难。
刚从家乡度假归来不久,假期中曾有那么一段是在异乎寻常的安逸中度过的。
这一段是精神与时间的空白,差点把我窒息。
从此我永不向往安逸。
见识过无数普通人的生活,劳碌而平静的生活,感同身受,认为那样怎能宣泄时常不召自来的激昂跌宕的情感!
不想重复别人的生活,渴望天马行空式的与众不同,在常人轨道之外另辟蹊径。
在陕南农村,一位已届老年的农家妇,拉着我的手哭诉说:我想飞,早想飞,想飞呵,可是一辈子也没飞出这个家院……新春佳节,老人借酒浇愁,未饮先醉。
望着那张皱纹密布的脸,思考着作为女人的苦难。
又庆幸自己飞得很远,总算远走高飞。
高原十载,每年属于我们的这一天的所有经历我都记得:那一年乘一台货车从川藏公路进藏,到第七天从藏东一鼓作气赶到拉萨,赶上吃那顿“长寿面”
;又一年是在藏南,自中印边境骑马翻过雪山,再赶回泽当镇的。
今年则是在藏北,唐古拉风雪羁旅。
一位学者曾断言,安宁与自由,谁也无力兼获二者。
我和友人们义无返顾地选择了后者宁肯受苦受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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