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
的种子。
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徒手的请愿。
人类的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请愿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徒手。
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当然不觉要扩大。
至少,也当浸渍了亲族,师友,爱人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
陶潜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七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
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
一是当局者竟会这样地凶残,一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中国的女性临难竟能如是之从容。
我目睹中国女子的办事,是始于去年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干练坚决,百折不回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
至于这一回在弹雨中互相救助,虽殒身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中国女子的勇毅,虽遭阴谋秘计,压抑至数千年,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
倘要寻求这一次死伤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刘和珍君!
四月一日
□读书人语
本文是“血写的文幸”
,是对北洋军阀政府血的屠戮的愤怒抗争,是对“殒身不恤”
的爱国青年的由衷赞颂;本文又是“生命诗”
的升华,因“人间至爱者为死亡所获”
而思考着:“生与死”
、“爱与憎”
的人类学命題,逼视着处在“沉默”
与“开口”
、“忘却”
与“记忆”
两难选择中的“人”
的生存困境。
贯串全篇的“说”
、“写”
(“我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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