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作不出成绩来,是到处受人们的排挤,没法子再作下去。
比如他刚要动手作工,旁边有位先生说了句:“天很冷啊!”
于是他的脑中转开了螺丝:什么意思呢,这句话?是不是说我刚才没有把门关严呢?他没法安心工作下去。
受了欺侮是不能再作工的。
早晚他要报复这个,可是马上就得想办法,他和这位说天气太冷的先生势不两立。
他有时候也能交下一两位朋友,可是交过了三个月,他开始怀疑,然后更进一步去试探,结果是看出许多破绽,连朋友那天穿了件蓝大衫都有作用。
三几个月的交情于是吵散。
一来二去,他不再想交友。
他慢慢把人分成三等,一等是比他位分高的,一等是比他矮的,一等是和他一样儿高的。
他也决定了,他可以成功,假如他能只交比他高的人,不理和他肩膀齐的,管辖着奴使着比他矮的。
“人”
既选定,对“事”
便也有了办法。
“拿过来”
成了他的口号。
非自己拿到一种或多种事业,终身便一无所成。
拿过来自己办,才能不受别人的气。
拿过来自己办,椅子要是成心捣乱,砸碎了兔崽子!
非这样不可,他是热心于改良农事的;不能因受闲气而抛弃了一生的事业;打算不受闲气,自己得站在高处。
有志者事竟成,几年的工夫他成了个重要的人物,“拿过来”
不少的事业。
原先本是想拿过来便去由自己作,可是既拿过来一样,还觉得不稳固。
还有斜眼看他的人呢!
于是再去拿。
越拿越多,越多越复杂,各处的椅子不同,一种椅子有一种气人的办法。
他要统一椅子都得费许多时间。
因此,每拿过来一个地方,他先把椅子都漆白了,为是省得有污点不易看见。
椅子倒是都漆白了,别的呢?他不能太累了,虽然小药老在袋中,到底应当珍惜自己;世界上就是这样,除了你自己爱你自己,别人不会关心。
他和铁牛有好几年没见了。
正赶上开农业学会年会。
堂中坐满了农业专家。
台上正当中坐着病鸭,头发挺长,脸色灰绿,长嘴放在胸前,眼睛时开时闭,活像个半睡的鸭子。
他自己当然不承认是个鸭子;时开时闭的眼,大有不屑于多看台下那群人的意思。
他明知道他们的学问比他强,可是他坐在台上,他们坐在台下;无论怎说,他是个人物,学问不学问的,他们不过是些小兵小将。
他是主席,到底他是主人。
他不能不觉着得意,可是还要露出有涵养,所以眼睛不能老睁着,好像天下最不要紧的事就是作主席。
可是,眼睛也不能老闭着,也得留神下边有斜眼看他的人没有。
假如有的话,得设法收拾他。
就是在这么一睁眼的工夫,他看见了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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