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戏剧家莎士比亚头脑中绝无这等新秩序。
他不是什么思想家。
他的意识自我是迟钝迟疑的,他像任何一个艺术家一样发现自己难以把握抽象的命题、无法概括地思想。
他只能高度地感受那些改革家们头脑中的东西。
他只会感觉到他的意识和潜意识自我和他原先要成为的那个人及他整个固有的灵魂都被弹劾了,被审讯了,被谴责了。
他整个的生命都被谴责为虚无。
这是一个白痴讲的故事——205
无聊,陈腐,无益
我眼中的世界毫无用处206。
这难道不是悲剧、虚无、疯狂和恐怖吗?莎士比亚有着一个双重的自我,他既是葛特鲁德又是哈姆雷特,既是邓肯207又是班果208,既是麦克白夫人又是麦克白,既是李尔王又是李尔王身边的傻子,又是他女儿科第莉亚,还是高纳莉尔和里甘。
他既是被谋杀者又是杀人者,是国王也是弑君者,是父亲也是弑父者。
正因此,他才最终因了恐怖、自我毁灭和自我泯灭而抽搐。
这是悲剧的全部条件——当艺术家固有的灵魂被潜在的、未成形的意志所毁灭。
这潜意识的意志纯粹是一种毁灭。
它非得毁灭旧的意识才能挺起身去占据它的地盘。
这种悲剧的条件是自然生成的,它生成于生命与世界之哲学与精神观念上发生的变化和实际生活框架为适应这新观念而发生的变化之间。
这前一种变化发生在少数人的头脑与精神中,它纯属个人的东西,并非是要颠覆固有的秩序,因为它们之间毫无直接关系。
只是当这新启示、新精神和观念浸入到血液中,当那些普通无知的人的感情发生变化,顺应了新的秩序和新的范畴,世上才创造出一个新的制度——或称之创造或称之为发生。
不过,这种新启迪新精神观念渐渐浸透人之血液的过程是十分缓慢的。
艺术家是首先服从这种变化的人。
正如哲学家的头脑是最先被新观念穿透,艺术家的灵魂也是最先受到影响的。
它首先感到的是死,是自身的颠覆和毁灭。
现存的灵魂形式必须打破,新的灵魂才能形成。
希腊悲剧家们就诞生在真正的哲学革命(以赫拉克利特209、毕达哥拉斯的信奉者们210,巴曼尼狄斯211和亚那萨格拉斯212为标志)和以后的社会与政治革命之间,这期间,民主精神取代了王权。
埃斯库罗斯倾向于保守,因此最终相信了保守的秩序。
不过,阿伽门农213还是被谋杀了。
至于欧里彼德斯,他倾向于先进的思想,可最终却以死的精神而告结束,成为纯粹的非存在,全然一个过客而已。
屠格涅夫、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后来的欧洲历史危机中占据的位置同莎士比亚、高乃依和塞万提斯在文艺复兴时中世纪欧洲历史的危机中占据的位置大致相似,也同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彼德斯在希腊时期占据的位置大致相似。
(此文是1916年的未完成稿,以后才从私人收藏的劳伦斯手稿中找到,于1988年汇入《劳伦斯文集》中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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