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笑道:“我们生来是受苦的人,老太太生来是享福的。
我们要也这么着,那些庄家活也没人做了。”
贾母道:“眼睛牙齿还好?”
刘姥姥道:“还都好,就是今年左边的槽牙活动了。”
贾母道:“我老了,都不中用了,眼也花,耳也聋,记性也没了。
你们这些老亲戚,我都记不得了。
亲戚们来了,我怕人笑话,我都不会。
不过嚼的动的吃两口,睡一觉,闷了时,和这些孙子孙女儿玩笑会子就完了。”
刘姥姥笑道:“这正是老太太的福了。
我们想这么着不能。”
贾母道:“什么福?不过是老废物罢咧!”
说的大家都笑了。
贾母又笑道:“我才听见凤哥儿说,你带了好些瓜菜来,我叫他快收拾去了。
我正想个地里现结的瓜儿菜儿吃,外头买的不像你们地里的好吃。”
刘姥姥笑道:“这是野意儿,不过吃个新鲜;依我们倒想鱼肉吃,只是吃不起。”
……
这里是两个老太太的对话。
以语言的地方性而言,二人说的都是道地北京话。
她们的话没有雕琢,没有棱角,但在表面平易之中,却语语针锋相对,两人的思想、性格、阶级都鲜明地表现出来了。
贾母的话是假谦虚,倚老卖老;刘姥姥的话则是表面奉承,内藏讽刺。
“依我们倒想鱼肉吃,只是吃不起”
,这句话是多么厉害!
作者没有把贾母和刘姥姥的话写得一雅一俗,说的是同样的语言,却表现了尖锐的阶级对立。
这是高度的语言技巧。
所谓语言的地方性,我以为就是对语言熟悉,要熟悉地方上的一切事物,熟悉各阶层人物的语言,才能得心应手,用语精当。
同时,也只有熟悉人物性格,才能通过对话准确地表现不同身份、地位的人物性格特征。
戏剧语言还要富于哲理。
含有哲理的语言,往往是作者的思想通过人物的口说出来的。
当然,不能每句话都如此。
但在一幕戏中有那么三五句,这幕戏就会有些光彩。
若不然,人物尽说一些平平常常的话,听众便昏昏欲睡。
就是儿童剧也需要这种语言。
当然写出一两句至理名言,不是轻而易举的。
离开人物、情节,孤立地说出来,不行。
我们对人物要想得多想得深,要从人物、情节出发去想。
离开人物与情节,虽有好话而搁不到戏里来。
这种闪烁着真理光芒的语言,并非只是文化水平高的人才能说的。
一般人都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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