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年回家,就不回来了,打算养兔子。
” 留过学的人分为两类:一类是任何事情自己都做不了决定,一类是任何事情都自己说了算。
老徐当然属于第二类,是个拧种,做事非常决绝,平素里就不太好沟通。
他要是说他打算干什么,那是一定要干的。
最后的结果与他的打算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过年回了家,然后又回来了,最后在北京郊区养上了兔子。
这件事在公司成了话题,大家总是说起老徐,说一个资深程序员为什么回去养兔子,为什么要在北京养兔子,为什么不养猪不养鸭子偏偏要养兔子,等等。
并且大家还给老徐添了个外号叫“兔儿爷”。
带着大家这些纷繁复杂的疑问,在一个暖和的周末,我开着车去看老徐,想要摸清这些问题的答案。
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真正的原因是我跟老徐的交情很好。
要知道,当时我是产品经理,产品经理能跟程序员交情好,只能说明两个人都是大好人。
想到这里,我挺起了胸膛。
我和老徐,以及另一位姓王的员工,并称为公司的“三老”。
表面上这是尊敬我们仨入职时间最早,其实是狗屁,我们心知肚明。
这是揶揄我们精神不正常,太早步入了老年的精神状态。
那位老王本身长得就比较着急,脸上沟壑纵横,实际年龄也是我们仨里面最大的。
他喜欢摄影,热衷于带上一套超级长焦去拍些花草风光,并且还能把这些片子卖个好价钱,来买一种罕见的进口香烟抽。
我则喜欢养金鱼,也不知道养金鱼碍着谁了。
老徐除了每日里捧个不锈钢煤油手炉之外,桌上还摆满了葫芦,花梨紫檀的手串和小把件(皆是真货),紫砂壶和上好的茶叶。
有一回公司安排出差,我们仨阴差阳错地凑在了一个车里。
路上,老王对我们说:“你们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就是立刻退休,每天一早到景山上拉京胡去。
”我和老徐抚掌称善。
其实我是想立刻退休,买一口巨大的泥盆养上几十尾上等的墨龙睛,而老徐当时肯定在想退休养兔子的事情。
老徐租的院子在一片桃树园的最里面,四面短墙看起来弱不禁风,我要是年轻几岁,骗腿儿就过。
一进院子,一股浓烈刚猛的气味扑面而来,把我熏了个跟头。
然而这不是传闻已久的家兔的骚味儿,而是一种类似于北京大雾天儿常能闻见的烧秸秆子味儿的加强版。
穿过云雾定睛一看,老徐正坐在房檐儿底下,抽一个超出必要限度的巨大的烟斗。
窗台下面摆着几个罐子,一壶茶,一个在知青题材的影片中常能见到的外围有带网眼的铁皮的大暖壶。
老徐见我来了,满脸带笑,呈古稀老汉状缓缓地站了起来,从嘴里摘下烟斗冲我一挥,冲我喊了一句:“别踩着兔子。
” 关于养兔子,我在电视里看过几眼,因为我父亲特别喜欢看中央台农业频道。
农业频道除了化肥广告以外,基本上就是演各类种植和养殖的教程,画面中的农民伯伯十分辛苦,忙上忙下,腰都直不起来,哪有闲工夫抽烟?而且我分明记得兔子是在笼子里养的,鸡才是在院子里养的。
像这种满地跑兔子的场面,我还是头回见着。
我绕过几只肥大的兔子,在老徐旁边找了块干净地儿坐下。
其实院子里处处都很干净,除了烟味儿大以外,也没有什么动物园味儿。
老徐从兜里掏出手机,含着烟斗,歪着头皱着眉,在屏幕上指指点点,耳轮中只听得“咔嚓”一个雷响,院子门自己关上了。
老徐虽然相貌粗豪,实际上非常聪明,且动手能力极强。
当一个人既懂工程,又懂编程,手头还有全套德国电动工具时,他就可以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比如用安卓手机控制的遥控门。
这是为了有人敲门或客人忘记关门时不必站起来就能开关门。
同时,这也说明老徐是个彻头彻尾的懒蛋,以至于他连客人走时都不站起来送客。
对于我这项指控,老徐回答道:“我这儿除了你,没有客人,来的都是大队和防疫站的,他们向我推销各种针头和药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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