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下面的土地-《冷山》

手掌下面的土地(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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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有一只红母鸡,最近经常在门前台阶两侧的黄杨树丛中出没。

艾达走到刚才扔信进去的那片树丛前,尽力拔开浓密的枝叶向内窥视,但里面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见。

她把裙子紧紧裹在腿上,四肢着地向里硬挤进去,枝条在小臂、脸和脖子上擦来刮去。

手掌下面的土地非常干燥,散落着鸡毛、干鸡屎还有枯败的树叶。

爬到里面,中间是一片空地。

外面密密匝匝的树叶恰似一重帷幕,围出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像一间小屋。

艾达坐起来,环顾地面和周围的树枝,只看到一只边缘呈锯齿形的破蛋壳,里面装着红褐色的干蛋黄。

她在两根树枝间找了个空挡,背靠一棵树干坐着休息。

黄杨树的阴凉里充斥着尘土味和鸡身上刺鼻的味道。

光线暗淡,让她想起小时候把桌布铺在桌子上或把地毯搭在晒衣绳上,假装下面是洞穴,在里头玩。

最好玩的是在舅舅的农场上,她和表姐露西在干草堆里掏出深深的洞穴。

下雨天,整个下午她们都猫在里面,说着悄悄话,又干爽又舒服,像躲在窝里的小狐狸。

随着熟悉的快感流遍全身,艾达的呼吸一阵紧促,她意识到自己又和从前一样藏了起来。

任何人从大门走到门廊,都决不会发现她躲在这儿。

如果某位虔诚的女士出于义务前来探问,她就可以一动不动地坐在此处,不管她们怎么敲门、呼唤她的名字,一直等到院门的门闩啪地一声划上很久以后再出来。

不过估计没有谁会来了,由于她的冷淡,客人已经逐日稀少,渐趋于无。

艾达仰起头,透过树叶班驳的缝隙看着略显苍白的蓝天。

她有些失望,要是下雨就好了,雨水打着头上的树叶发出沙沙声,会让她更有安全感。

偶尔一两滴穿过空隙洒落下来,在灰尘中打出一个小坑,只会使对比更加强烈——外面虽然下着瓢泼大雨,她这里却干爽怡人。

艾达希望永远都不用离开这个可爱的避风港,回想最近的遭际,她想不出还有谁受的教养,比她更不切合抛头露面的艰苦生活。

艾达在查尔斯敦长大,由于父亲门罗的主张,她所受的教育已经超出公认的对女性来说明智的程度。

她既是他博学的伙伴,又是一个活泼而乖巧的女儿。

满脑子对艺术、政治和文学的见解,并且从不吝于表明自己的观念。

但是,她能说得上有什么真正的才能和天赋吗?熟知法文和拉丁文;掌握一点希腊语;差强人意的刺绣;弹得一手纯熟的钢琴,但并不突出;能用铅笔或水彩精确地描绘风景和静物;她还博览群书。

这都是些对她没有好处的能力,有还不如没有。

似乎没一样有助于应对她当前面临的严峻现实:拥有将近三百英亩的坡地和谷地、一栋房子和外屋、一个牲口棚,却两眼一抹黑,不知拿它们怎么办好。

弹钢琴可以带来快乐,但无补于她最近陷入的窘境——给一垄豆苗除草,却连带着拔出一半的秧苗。

在这个时刻,一点粮食生产和加工方面的实用知识在她而言,比对绘画透视法原则的任何精妙理解都更为有用,每当想到这一点她心头就恨恨不已。

父亲向来对她娇生惯养,不让她干一点累活。

从她能记事起,父亲一直雇佣足够的帮工,有时是解放的黑人,有时是人品端正但没有土地的白人,也有奴隶,如果是这样工资就直接付给奴隶主。

在山区传教的六年,门罗雇了一个白人和他有切诺基血统的老婆来料理家务。

艾达除了设计一下每周的食谱,不用做任何事情,所以她能和从前一样,把时间都花在阅读、刺绣、绘画和音乐上。

现在这位雇工已经走掉。

他对脱离联邦一直就不热心,战争开头几年,他庆幸自己上了岁数,不必自愿参军。

但是今年春天,随着弗吉尼亚军队严重缺员,他开始担心征兵很快也要落到自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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