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包袱搬下来扛在肩上,然后略为趔趄着从马后走开。
英曼此时方看出,他扛着的是个女人。
她一只胳膊无力地悠荡着,蓬乱的黑发曳在地上。
那人扛着她走到火把的光圈之外,几乎看不见了,但照他的方向,明显是走向悬崖,可以听到他在黑暗中边走边抽泣。
英曼跑过去,抓起火把,然后扬手向哭声响起处轻轻一抛。
火把坠地,光亮所及之处,照见那人正站在危崖边缘,女人抱在他的怀里。
他想看清这出其不意的火光到底从何处飞来,但身上的重负让他只能一点一点挪动脚步,慢吞吞转过身,面对英曼。
——放下她,英曼说。
女人扑通一声落在那人脚前。
——那是什么鬼手枪?那人说道,眼睛紧盯着两个相差悬殊的大枪管。
——离开她,英曼说,往前站,让我能看见你。
他从女人身上跨过,朝英曼走过来,低着头,让帽檐遮挡火把的光芒。
——最好马上给我停下。
英曼不想让他靠得太近。
——你是上帝派来阻止我的信使,那人说着又前走两步,然后跪倒在路上,身体向前一扑抱住英曼的双腿。
英曼用枪顶住他的头,手指在扳机上逐渐加劲,直至他能感觉到击火的各个金属部件已经全部受力,蓄势待发。
但这时那人抬起头,火把仍然在地上烧着,映着火光,能看见他面颊上滚动着亮晶晶的泪珠。
英曼动了恻隐之心——反正他也不太可能忍下心来一枪毙了他——只是用长长的枪管在那人的颧骨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那人四肢摊开,仰面倒在路上,眼睛下面浅浅地划了一道口子。
他的帽子已经掉了下来,露出齐肩的黄色卷发,上面涂了头油,前额朝后梳的部分光滑锃亮得像个苹果。
他用手指摸了摸伤口,看了看血。
——这是我该受的,他说。
——你该受的是死,英曼说。
他向躺在悬崖边上的女人看去,她一直没有动弹。
没准我还会觉得有必要杀死你呢,英曼说。
——别杀我,我是上帝的子民,那人说。
——人家说我们都是,英曼说。
——我的意思是传教士,那人说,我是一个牧师。
英曼想不出如何回答,只是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牧师又从地上跪了起来。
——她死了吗?英曼问。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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