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粪呈灰白色,香蕉一般粗长,虽然已经干透,但还能看得出是狼在前几天新留下的。
陈阵盘腿坐下,细细地琢磨起来,也想多积累一些有关狼粪的知识。
他忽然意识到几天以前,他坐的地方正是一条大狼的休息之地。
它到这儿来干什么?陈阵看了看周围的草地,既没有残骨,又没有残毛,显然不是狼吃东西的地方。
这里花高草深,小组的羊群经常路过这里,可能是狼的潜伏之地,是一处打伏击的好地方?陈阵有点紧张,他急忙站起来四处张望,还好,附近几个制高点都有羊倌坐着休息望,而自己的羊群还在身后半里的地方。
他又重新坐了下来。
陈阵认识狼粪,但还没有机会细细研究。
他掰开一段狼粪,发现狼粪里面几乎全是黄羊毛和绵羊毛,竟没有一点点羊骨渣,只有几颗草原鼠的细牙齿,还有粘合羊毛的石灰粉似的骨钙。
陈阵又捏松了狼粪仔细辨认,还是找不到其他任何的硬东西。
狼竟然把吞下肚的羊肉鼠肉、羊皮鼠皮、羊骨鼠骨、羊筋鼠筋全部消化了,消化得几乎没有一点残余,只剩下不能消化的羊毛纤维和鼠齿。
再仔细看,即便是羊毛也只是粗毛纤维,而细羊毛和羊绒也被消化掉了。
相比之下,狗的消化能力就差远了,狗粪里常常残留着不少未消化掉的骨渣和苞米。
陈阵越看越吃惊,草原狼确实是草原的清洁工,它们把草原上的牛羊马,旱獭黄羊,野兔野鼠,甚至人的尸体统统处理干净。
经过狼嘴、狼胃和狼肠吸光了所有的养分,最后只剩下一点毛发牙齿,吝啬得甚至不给细菌留下一点点可食的东西。
万年草原,如此纯净,草原狼功莫大焉。
微风轻拂,黄花摇曳。
陈阵用手指捻着狼粪,粪中的羊毛经过狼胃酸的强腐蚀,狼小肠的强榨取,已经变得像刚出土的木乃伊。
羊毛纤维早已失去任何韧性,稍稍一捻,松酥的纤维就立刻化为齑粉,化得比火葬的骨灰还要轻细,像尘埃一样,从指缝漏下,随风飘到草地上,零落成泥,化为草地的一部分,连最后一点残余也没有浪费。
狼粪竟把草原生灵那最后的一点残余,又归还给了草原。
陈阵一时陷入了沉思。
千万年来,游牧和游猎的草原人和草原狼,在魂归腾格里时,从不留坟墓碑石,更不留地宫陵寝。
人和狼在草原生过,活过、战过、死过。
来时草原怎样,去时草原还是怎样。
能摧毁几十个国家巨大城墙城堡和城市的草原勇士的生命,在草原上却轻于鸿毛。
真让想在草原上考古挖掘的后来人伤透脑筋。
而这种轻于鸿毛的草原生命,却是最尊重自然和上苍的生命,是比那些重于泰山的金字塔、秦皇陵、泰姬陵等巨大陵墓的主人,更能成为后人的楷模。
草原人正是通过草原狼达到轻于鸿毛,最后完全回归于大自然的。
他们彼此缺一不可,当肉体的生命消失后,终于与草原完全融为一体。
齑粉在陈阵的指缝里轻轻飘落,也许在这些粉末里,就有某个草原人的毛发残余。
在草原,每月或每季都会有天葬升天的草原人。
陈阵高高抬起双手,仰望蓝天,祝他们在腾格里的灵魂安详幸福。
牛角梳形的羊群缓缓梳过花丛,漫上山坡。
陈阵舍不得扔掉剩下几段狼粪,就把狼粪装进另一个空书包里,跨上马向羊群前行的方向跑去。
不远处的山头上有几块浅黑色巨石,远远望去,很像古长城上的烽火台。
在更远的山头上也有几块巨石,陈阵眯着眼看过去,这片山地草原仿佛残存着一段古长城的遗迹。
他忽然想起“烽火戏诸侯”
和“狼烟四起”
那些成语典故。
他曾查过权威辞典,狼烟被解释成“是用狼粪烧出来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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