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唔钟意钱!
Moneyisnogood!
你们唔明!
你们唔会明!
Moneyisnogood!”
醉酒之后,外公便喜说英语,但说来说去就是那几个单词,我外婆和我爸妈在旁边看着,冷笑不语。
对于行船的理由,我外公有自己的一套说法,喝酒后必重述一遍:“你们全部憨鸠鸠!
我唔系败哂啲钱!
我系故意驶哂!
做有钱佬等于坐监,有钱便不自由!
香港太小了,我要睇尽全世界,自由自在,想去边度便去边度,想做乜就做乜!
你们这类人唔会明白,因为你们唔系我们这类人!”
我本来确实不明白什么叫作“你们这类人”
和“我们这类人”
,直到多年后我在美国芝加哥读硕士,我姐姐因事公干,路过此城,与我坐在唐人街的顺记酒楼吃晚饭聊天,时值寒冬,店外风狂雪暴,在零下十三度的低温里,难免怀旧,我姐姐忽然问:“家辉,你知道外公乜去行船?”
“他自己说是要去见识世界呀。
Well,但鬼至信佢!
佢一定只系想去玩女人!”
我嘴里含着一块糖醋排骨,含糊答道。
我姐姐笑道:“是呀,鬼至信佢。”
她端起茶杯,呷一口,沉默半晌,道:“我跟你说个秘密。”
我愣了一下,试探道:“你决定离婚?”
我姐姐结婚五年,有五次夜奔娘家的悲惨纪录,跟婆婆相处不好,丈夫站在母亲那边,二对一,经常吵架冲突,她受不了时便回来找我爸妈,每回都是过了三四天,我姐夫来按门铃把她接走,我也每回都对她说,散伙吧,像打麻将,两个对手合谋串通,你注定只输不赢,早点觉悟,趁早收手,没把一辈子输尽,其实已经算是赢钱。
何况在这张赌桌输了,歇一歇,换另一张赌桌再赌,搞不好能够收复失地。
许冠杰不是唱过吗?“人生如赌博,赢输冇时定”
,不服输的赌徒是最失败的赌徒,唯有服输,始有机会取得最后胜利。
但她偏不听劝告,我偷听过她跟我妈说,婆婆总有死去的一天,到时候,赌桌上一对一,便是绝地反攻的大日子。
她愿意忍耐、等待。
然而那个傍晚我姐姐说的秘密跟其婚姻无关。
她先唤侍应生加冲了一壶普洱,满满斟了一杯,双手握着暖热的杯身,清一下喉咙道:“外公抛妻弃子去行船,家人苦,家人以为他也苦,唉,原来才不!
他非常开心!”
“是啊,他爱自由啊。
他不是经常这么说吗?千金难换真自由,他当然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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