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我和莉拉见面的次数很少。
有时候放学之后,我马上跑回家做完作业,然后去新肉食店找她。
我肚子很饿,她知道这一点,就马上给我做一个里面夹着很多肉食和奶酪的三明治。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三明治,我会用标准意大利语说一些我从书中或者从加利亚尼老师的报纸上看来的句子。
我记得我说了在纳粹集中营里发生的那些残酷的事,还有现在人们本可以做的事情,我还提到了核战争对人类和平的威胁,总而言之就是:我们通过自己发明的工具来驯服自然,现在我们的工具变得比自然更加可怕;还说到了我们需要一种文明,来和人类的痛苦做斗争,我们要消除人类所遭的罪;我也提到了宗教会从人的意识里消失,我们会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没有阶级差别,人们对于社会和生活都会有一个比较科学、理性的认识。
我跟她说了很多很多,一方面是因为我要向她展示,我的每门功课都有考八分的希望,另一方面,我好像不知道对她说什么才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希望她能反驳我,这样我们就可以像以前那样进行讨论。
但她几乎什么都没说,有时候表现得有些尴尬,好像听不明白我说的话。
或者她说几句,最后以这样的表达结束——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提到了这个问题——她开始谈到了堂·阿奇勒的钱是从哪儿来的,还有索拉拉家的钱,有时候是当着卡门的面说这些,卡门也很快表示认同。
但一有顾客进来买东西,她马上就不说了,变得非常客气,非常殷勤,马上切东西称重,收钱。
有一次她看着打开的抽屉,盯着里面的钱看,心情看起来很坏。
她说:
“这些钱都是我和卡门辛辛苦苦赚的,但这里面的所有钱都不是我的,莱农,这些钱是斯特凡诺的钱赚的。
斯特凡诺的钱是他父亲攒的,没有堂·阿奇勒通过黑市、放高利贷赚来的钱——那些藏在床垫下面的钱,今天就没有这家店,也没有鞋作坊。
不仅如此,斯特凡诺、里诺还有我父亲,假如没有索拉拉家的关系和他们借的钱,他们会一双鞋子也卖不出去的。
索拉拉家也是放高利贷的。
我现在的处境显而易见,是吧?”
她说得很清楚,但是我不明白她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我对她说,我提起了当时她和斯特凡诺订婚时,我们得出的结论,“你说的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和那些人不一样。”
这些话原本是她说的,但她现在不是很肯定。
她对我说,这句话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她是用方言说的:
“我不喜欢我曾经做过的事情,我也不喜欢我正在做的事儿。”
我想她可能又开始和帕斯卡莱来往,因为他一直都是这种观点。
我想他们之间的友谊越来越坚实,因为帕斯卡莱现在和艾达订婚了,艾达是老肉食店的售货员,帕斯卡莱是卡门的哥哥,而卡门现在和她在经营新的肉食店。
离开肉食店的时候我很不开心,我非常吃力地抑制着自己小时候就有的一种情结,那种感觉很痛苦——当时莉拉和卡门成了朋友,她们开始排挤我。
我学习到很晚才平静下来。
有一天夜里我在读《晨报》,因为太累了,我的眼睛都要闭上了,忽然间我像遭到电击一样醒了过来,因为我看到了一篇没有署名的短评,谈论的正是马尔蒂里广场上的鞋店,文章赞美了我和莉拉一起制作的画板,这简直让我无法相信。
我读了一遍又一遍,有几行字我现在还记着:在马尔蒂里广场上的一家鞋店里,有一幅照片和色彩混合的创意之作,遗憾的是,经营鞋店的两位姑娘不愿向我透露创作这幅作品的艺术家的名字。
但无论如何,他都堪称具有先锋意识的艺术家,他通过一种天神般无邪而独特的力量,通过图像揭示了一种极度内在、强烈的悲伤,非常有表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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