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子里装了很多古怪的东西。
她喜欢搜集贝壳,家里到处都是贝壳,除了贝壳,她对别的话题都不感兴趣。
于是再没有人去她家了。
在我试着写下这些的时候,有时会感觉,这就像是小时候做纸娃娃。
它们看起来都非常漂亮,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有的是金发,有的是红发,有的是黑发。
我还会画一套又一套衣服——晚礼服、西装、休闲裤、短裤、长睡衣,而且它们全都可以替换。
我倒是很希望自己能画一个美狄亚或安提戈涅。
可你也知道,她们有清晰的轮廓和明确的结局,而我所认识的那些人没有清晰的轮廓,她们的生活也没有明确的结局。
我见证着,曾经见证着,岁月慢慢消磨殆尽。
没有一种生活是在平静的绝望中度过的——不,应该说这些人的生活里,没有一件事是平静的。
有激情、有极端、有尖叫、有血肉的撕裂——当然,是你自己的血肉。
到最后,我们所有人都被毁了。
所以,这似乎更像一种普遍的问题,而不是个体的问题。
哦,如果你要挑毛病,它们就摆在眼前,但这毕竟不是悲剧。
或者可能它真的是悲剧?米拉的神经质、自命不凡和冷漠,萨曼莎的依赖性(她像孩子一样把什么都留给辛普,直到最后追悔莫及),玛莎傲慢地以为自己能过上想要的生活,得到想要的东西,奥利安对肖恩那强烈的、坚定不移的爱,以及葆拉的勃勃野心……是的,这些都摆在眼前。
但是,你且想想:没有一个男人是被毁掉的。
当然,除了辛普。
可是,他在母亲家过得非常开心,每天喝着马丁尼酒,活在妄想中,酒吧里还有一群观众。
然而,其他人都有不错的工作,有的还再婚了,他们所有人都过上了不同程度的所谓美好生活。
没错,他们很无趣,可他们的无趣困扰的是其他人,而不是他们自己。
他们或许不觉得自己无趣。
肖恩住在长岛的一座小房子里,又有了两条船。
那些天,罗杰在东区租了一幢漂亮的公寓,假期也在地中海俱乐部度过,而桃瑞丝还在靠救济金生活。
你能想象吗?这些事是天注定的吗?也许男人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也许他们正经历着各种内心的折磨,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也是有可能的。
我会把他们的痛苦留给那些能明白、能理解的人,留给菲利普·罗斯、索尔·贝娄[37]、约翰·厄普代克[38]和可怜的、没有子宫的诺曼·梅勒。
我只知道,那些女人人到中年,日子过得非常艰难,每天都在苦苦挣扎,比如,要让最大的孩子戒掉海洛因,要让女孩们读完大学,要付钱给心理医生,治疗女孩们的厌食症和男孩们的抑郁症,或让正齿医生给孩子矫正牙齿。
真让人悲伤。
我还记得瓦尔说过:“啊,你没发现吗,我们的伟大之处就在于此啊。
我们知道什么是重要的。
我们没有卷入他们的游戏中!”
但对我来说,那似乎是一种可怕的抬举。
我回顾自己的人生,满目疮痍,到处是弹坑、翻倒的石块和泥潭。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幸存者,除了活下来,什么都没有了,仿佛一个在干瘪瘦弱身躯里四处游荡的灵魂,一边收集蒲公英的嫩芽,一边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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