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仍然住着六十年代建的地委领导房子,三室一厅,七十多平米。
这栋楼现在住的都是科级干部。
地委领导早搬进了四室两厅的新房子,老人就是不肯搬。
他住的是一楼,窗帘长年垂着,门也总是闭着。
就是夜里,也不见里面有灯光。
没听谁说进过那屋子,似乎那里是个神秘的千年古洞。
老人总是独自在院子里走过,或扛着亮晃晃的剑,或提着菜篮子。
从没见他买过鸡鸭鱼肉,菜篮子里永远只见蔬菜。
每月十二号上午,他会准时赶到机关财务室领工资。
财务室的人再怎么忙,见他去了,便会放下手头的事,赶紧把他的工资发了。
老人接过钱,细细数过一遍,然后抽出几张最新的票子,揣在手里,再把其余的钱拿手绢小心包好,塞进贴身口袋里。
不管财务室有多热闹,老人都旁若无人地数钱包钱,才半闭着眼睛出门去。
老人家动作慢,几个姑娘望着他,觉得这个过程极其漫长。
他一出门,姑娘们都松了口气,吐吐舌头,封着嘴巴笑。
老人手里揣着几块钱,径直去地委办,找支部书记交了党费。
支部书记总会说:“陈老,您每个月都是第一个交党费!
您的党性真强!”
只有这时候,陈永栋的脸上才会露出淡淡的笑容。
却不说什么,又半闭着眼睛,转身走了。
地委领导知道陈永栋进办公楼了,都会装着没看见,守在办公室,绝不出门。
他们甚至不会高声说话,只埋头看文件。
他们会不经意瞟瞟窗外,望着陈永栋走出办公楼,拖着长辫子,背影慢慢消失。
他们便如释重负,说话做事恢复常态。
谁也不愿正面碰着陈永栋,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当然谁也不会公开提及这话题。
陶凡早就听说过陈永栋的古怪。
说来也巧,都几年了,陶凡从来没有碰见过这位老人。
陈永栋就像一个传说,神秘得不可思议。
有回老干部局的局长刘家厚汇报工作,陶凡专门问起了陈永栋。
刘家厚说:“陈永栋同志轻易不说话,说起话来天摇地动。”
陶凡不明白,问:“何以天摇地动?”
刘家厚说:“陈老在老干部中间很有威信,大家都信他的。
好几位地委书记,就因为惹得陈永栋恼火了,在西州就待不下去了。”
陶凡猜得着是怎么回事,却只得说些场面上的话:“老干部是党的财富,我们要重视和关心他们。
他们有意见,肯定是我们自己工作有问题。
关键是要多联系、多沟通,争取老同志的支持和谅解。”
陶凡倒是没有把陈永栋想象得多么可怕。
自己同他没有夙怨,他平白无故不会发难的。
怕就怕有人找茬儿,去调唆他。
老干部们肚子里通常都埋着股无名火,谁去一拨弄,就会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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