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了我一波就够了,我抱着他我怀里是满的,心里是满的。
再说丢了我你以为还有谁会来闻一闻你?”
又说:“现在的蚊子可不像以前的蚊子,跟现在的人一样,好像都是大学本科毕业,好聪明的呢,纱门纱窗也挡不住,一溜就进去了。”
这样她规定岳母一天只能开五次房门。
一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看《大众卫生报》,忽然尖叫一声,说:“快,快!”
我吃一惊。
她说:“这里说有个小孩被老鼠咬掉半边耳朵,去看看一波不会有问题吧。”
马上就下楼去看了,回来说:“我的心还在跳。”
我说:“你在这方面的想象力倒挺丰富,在大事上有这么丰富就好了。”
她一把揪着我的耳朵说:“儿子不是大事还有什么大事?你那些大事都是对着天想,想一万年还抵不上一包力多精,更别说一间厨房了。”
又有好几次半夜推醒我说:“我一波在哭呢。”
楼上楼下有好几个婴儿,半夜有人哭她必定醒来,尖了耳朵辨别是不是儿子的声音,又要我陪她下楼去看,她自己不敢去。
最后连岳母都不高兴了说:“我带不好,你自己带。”
她带了几晚,还是让岳母带去了。
通过董柳我悟出一个道理,一个人在他特别关注的事情上,由于情感还有利益的遮蔽,总会有盲点,使他不能客观地去认识事情。
人就是有偏见,有了偏见就不可能有客观性,也不可能有自觉的公正。
我用这种观点去看周围的人,发现同样是有效的一种观察方式。
就说丁小槐吧,他走在马厅长身边时总是侧着身子,他自己肯定没意识到这种姿态有多么难看,而马厅长呢,也不会意识到身边人的这种姿态有什么不正常。
想到马厅长我又想起了一连串的事。
马厅长他是何等精明的人,又何等自信,可为什么也经常会犯糊涂呢?他一下楼,几个人抢着帮他开车门,他似乎浑然无觉。
他自信到了偏执,别人的任何意见都听不进去,好几个有自己看法的副厅长都被他弄走了,身边只留下一群唯唯诺诺的人,这群人随时可以露出狗的嘴脸,叫他咬谁就咬谁,叫咬几口咬几口。
他经常说,让人家说话,天不会塌下来,到今天仍这样说,可谁说了他不喜欢听的话又能平安无事?我就是其中一个,只怪自己太相信大人物了。
还有,他称自己是农民的儿子,农民的本性使他最痛恨奴颜媚骨,但为什么他在奴颜媚骨的包围之中无动于衷?还有施厅长,他在位的时候定下的退休原则是六十岁一刀切,这把刀切了许多人,就是不切自己,六十三了还坚守在岗位上,省里宣布了他退休,他还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世人都有一些生活原则,可又都本能地把自己当做这些原则的例外,原则的手电筒都是用来照别人的。
自我是人性的盲点,人太爱自己,本能地从自我的立场去体验一切,评判一切,本能地排斥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人们对事情的态度总是由自己的情感和利益决定的,没有什么客观性可言。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赞成和反对,可那些缘故的依据又是什么?不论事情转了多少个弯,说到底那些缘故只能是自己。
偏见无法依据逻辑来矫正,它本身就是一个逻辑起点,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能要求董柳客观地看一波吗?人有脑袋,可他的脑袋是由屁股决定的,屁股坐在哪里就说哪里的话,而且坚定不移坚如磐石。
道理是假的,利益是真的。
道理随着利益转,因此各有各的说法。
小人物如此,大人物更是如此,不同的只是小人物没有力量左右事情的方向。
这么一想我对理性和公正失去了信心,甚至感到了恐怖。
(第3页)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