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那年,伊莱还没进校,安吉被维克托所吸引。
在某些方面,他们截然相反——安吉似乎对什么都不大上心,而维克托似乎对凡事都过于上心——但在别的很多方面,他们又非常相似:年轻,聪明狡黠,对于大学同学们成群结队的行动及其摆脱父母管束后表现出的幼稚本性,他们同样缺乏耐心。
维克托和安吉有一样的想法,他们常常需要金蝉脱壳,有效地逃离他们根本不愿置身的环境,和他们不愿相处的人。
于是某一天,两人坐在美食城的美食厨房里,设计了一个极其基本的暗语。
救我。
按照约定,这个暗语不可滥用,同时必须严肃对待。
先救人,再提问。
一旦密码附上地址发送出去,就意味着发送人急需对方帮忙脱离当前的境况,不管是聚会、学习讨论会,还是一次糟糕的约会。
维克托本人从未有幸与安吉约会,连糟糕的也不曾有过,除非算上他俩救出对方后偶尔一起吃饭的场合——维克托还真的算上了。
那些夜晚,他俩每次都在校外的同一家汉堡店头碰头喝奶昔。
他偏爱巧克力味,她却喜欢一种乱七八糟的混合味,浇上各种调料和辅料。
其实他并不介意,反正他也记不住奶昔的滋味,只记得安吉的嘴唇被冻得鲜红,娇嫩欲滴的样子很迷人。
还有每次他俩抢着喝的时候,那种近到鼻尖就快相互轻触的距离,他甚至看见了她眼睛里的绿点。
他会一边拈着薯条,一边给她讲讨论会上的那帮蠢货。
她则哈哈笑着,舀光最后一点奶昔,回忆刚才那次约会的场面有多尴尬。
当她讲到那些令人反感的细节时,维克托的眼珠子便骨碌骨碌地转,心里想着要是他在场肯定不一样,同时由衷地感谢某人——无论是谁——把安吉逼到了紧急求援的地步。
然后为他所救。
救我。
维克托第一次考虑使用密码,已经是一年半之前的事情了。
最后一次使用时,伊莱还没出现——当然也在他俩如胶似漆之前——但这一回,安吉还是来救他了。
她开着那辆掀背车,进了联谊会大楼的停车场。
此前,维克托半爬半摔地翻出了窗户——他正是从这扇窗子里把父母的大作扔了出去——然后到停车场等候救援。
有那么一会儿,极为短暂的瞬间,在他钻进汽车之后、作出解释之前,感觉像是重回他们俩深夜出逃的大一时光,他特别想叫安吉开到老地方——那家汉堡店。
他们可以舒舒服服地窝在餐位里,他说这种聚会简直没救了,然后她哈哈大笑,一切的不愉快都如过眼云烟。
结果她开口便问伊莱在哪儿,美好的瞬间随即幻灭。
维克托闭上眼睛,请她开车去工程实验室。
“那里关门了。”
她说,但还是掉转车头开了过去。
“你有门禁卡。”
“你要干什么?”
连维克托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把一切和盘托出。
安吉知道伊莱的论文,但他说了最近的发现,以及濒死经历的作用。
他说自己希望测试这一理论正确与否。
他也说了自己的计划。
唯一没告诉她的,是伊莱已经尝试过,并且取得了成功。
他打算暂时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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