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
戏迷能混到名角儿的酒席宴上,哪一个不是拿钱堆出来的?
提笼架鸟也是一乐儿,有人好养画眉、百灵、靛颏、绣眼、黄雀,这都是听叫的鸟,每天一早拎着笼子去河边野地,行话叫“冲”
,让鸟醒醒盹儿、换换气儿,才能叫出多少“口儿”
来。
玩花鸟鱼虫必须得到鸟市“选才、求将”
,野地里撞不上值钱的鸟。
这可没有白捡的,一只好鸟不比一头牲口便宜。
养鸟的家伙说道更多,讲究什么鸟进什么笼子,多少根笼条、多少根跳杠,什么样的钩子、什么样的盖板,哪位名家画的食罐水罐……这全是在论的。
一整套配齐了,大拇指挑着扳指,二拇指拎上笼子,出去一溜才算露脸。
除此之外,还有喜欢驯鸟儿的,诸如蜡嘴、老西儿之类,配上雕花的杠子、纯银的脖锁儿,还有“叨旗儿”
的盒子、“打蛋儿”
的绒球儿……没有一样不花钱的。
也有喜好冬虫儿的,数九寒天怀揣蝈蝈、油葫芦,在茶馆里一坐一上午,蝈蝈听“酣儿”
、油葫芦听“悠儿”
,“酣儿”
得打满了葫芦、“悠儿”
得够多少道。
至于养虫的器具,花样可就更多了。
总而言之,一旦说入了这个坑,有多少钱也不够往里填的。
除此之外,酒腻子混二荤铺大酒缸、得意水中的泡澡堂子、嗜赌如命的进宝局子、贪花恋色的钻暗门子、不抽不行的去大烟馆……九河下梢水旱码头,可有的是花钱道儿!
咱说了这么多,崔道爷是全不好兴,偏偏占个口腹之欲,说通俗一点儿就是“嘴馋”
,亏什么也不能亏了嘴,他还得美其名曰“拿嘴挣的钱,我还得给嘴花了,要不然对不起咱这张嘴”
!
只要说置下“杵头子”
了,应时当令的什么好吃吃什么。
头号的大螃蟹、二寸厚的鳎目鱼、半尺长的对虾、胳膊粗的海参,寻常老百姓逢年过节也舍不得吃,他是三天两头往家招呼。
光吃不行,他还得显摆显摆。
崔道爷住在南小道子胡同的一个大杂院里,家家户户都是一间屋子半间炕,炉灶只能搁在门口。
别人家贴饼子熬白菜,顶多抓把粉条子,如果说再切上一个半个的咸鸭子儿,那就算开荤了。
您再看崔老道,大锅蒸海螃蟹,提前切得了姜蒜末儿放到碗中,倒上独流镇的陈醋,还有老天津卫说的“清酱”
,也就是酱油,再拿筷子蘸着香油淋几滴答,不紧不慢地和弄匀了三合油,一边嘬着筷子头儿,一边蹲在灶台前等着。
螃蟹熟了,他且不急着往外拾呢!
先揭开锅盖让香味儿飘满了整条胡同,最好再引来几个“看嘴”
的小孩儿,这才不紧不慢往大碗里捡螃蟹。
顶盖肥的团脐海螃蟹,一个足有一斤多,蒸得了又红又亮,黄儿都往外挤,一掀开准是满满当当的双层盖儿。
孩子们馋得流着哈喇子、抹着眼泪儿跑回家跟大人学舌去,他才心满意足地端进屋里连吃带喝,吧唧嘴的响动如同山呼海啸,隔着半条胡同都能听见!
(第2页)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