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以取笑自己为乐,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自己可从来没得罪过她啊?
不过,在战场上身临绝境时,心中所想的,却依旧是师姐来信中那些带着淡淡嘲意的话:“今日过武陵下村,于崔婆井沽酒数斗,其色微黄,香馥扑鼻,饮之数斗,醉卧山坡,醺然间见一乡农牵牛而过。
思及师弟曾咏牛云:‘几度扶犁家国债,还此市上千刃身’。
深恶之,遂买牛一具,烹之……”
这就是师姐。
即使再挂念自己,话中也不忘讽剌几句。
可正是这样的话,给了自己生存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不知不觉中,紫彤的霞光渐渐暗淡,黑夜挟无上威压君临大地。
千丝堂宽敞的大殿中,蜡烛高燃。
烛光照耀下,空旷的大堂鬼影憧憧,幽深有如黄泉冥殿。
那些高悬的傀儡脸色随着烛光的摇曳明暗不定,仿佛已从白天的沉睡中苏醒,恶意地注视着下方宾客。
堂上设了流水席。
居中而坐的自然是门主曹仲,一身沉香缎襦袄的汪碧烟紧挨着他。
这个娇媚的女子巧语声声,眉目流转生辉,多少为这深寂的大殿带来了几分生机。
坐在曹仲左手边的是他的师叔欧阳高轮,这个疯疯癫癫的老人已经无法自己进食了,只能靠童子小全一口口地喂他。
当然,他还会时不时停下来,说一下他那古怪的口头禅。
云寄桑坐在客位上,对面一席则坐着彼得神父和他的弟子李钟秀。
老神父显然对大明的美食兴趣极高,每上一道莱,他都要嘀嘀咕咕地向李钟秀问个半天。
而罗谙空则坐在云寄桑的下首,这位傀儡门的大弟子显然刚洗过澡,又换了身簇新的大红过肩云缎袍,看起来甚是精神。
他兴致极高,口中滔滔不绝,将每一个人都招呼得周到,唯独对临席的令狐天工不加理睬。
昨日林中云寄桑便没有看清令狐天工的容貌,今日再看,才发现这位傀儡门的二弟子异常消瘦,宽大的锦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有如一只披了旗帜的鹤。
据说他大病初愈,怕风怕光,即便在这样的场合里,他也戴着兜帽,将大半个脸遮住。
即便是吃东西,他也低着头,慢条斯理的,很是斯文雅致。
自始至终,他露出的只是一双白晳修长,柔若无骨的手。
和令狐天工相反,和他同席的洪扩机不仅人胖,吃起东西来也是狼吞虎咽,肆无忌惮,案上的食物十之八九都进了他的肚子,夸张的吃法令人侧目。
虽然贵为门主之子,可因为入门晚,在傀儡门这种等级森严的古老门派中,曹辨也只能和谷应兰坐在末席。
他今天敷了些粉,灯光下,苍白的脸上透着异样的嫣红。
倒是谷应兰,头戴玉花头箍,一身盈盈如水的沉香细折裙,分外惹人怜爱。
“云少侠,你和卓女侠都是本门的贵客,本应好生招待,只是这乡野之地,无以待客,只好让我这几个不成器的弟子把各自的傀儡拿出来亮个相,以博方家一笑。
雕虫小技,若有不入眼的地方,还请云少侠不吝指教。”
“曹门主客气了。”
云寄桑微微颔首,“贵门所制的傀儡独步天下,云某区区一个江湖小辈,指教二字从何谈起?我看罗兄所制的木牛流马便是当世一绝,足以称得上‘巧夺天工’四个字。”
“若真是他亲手制的才好……”
有人突然冷冷地说。
云寄桑循声望去,却是令狐天工。
罗谙空脸色一变:“二师弟,你这是何意?”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最清楚不过。”
令狐天工淡淡地道。
罗谙空怒道:“这木牛从头到脚,都是罗某一人所为,怎地不是亲手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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