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立即像狸猫一般闪了进去,飞越过几个禅房,落了下来,是其中一座特别斑剥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
就在我是谁要落定下去探究之际,那孤寂的琴音之声、忽然停了。
由于停了,这禅院里忽然更加寂寞难受。
我是谁真想为了这蚀人的寂静大叫起来,这时那琴声又微微响起了,似远似近。
我是谁身上每一分肌肉都在感受那声音,他迅速地穿过几间打坐修练的禅房,到了一座小小的、涂得漆黑的禅房前,肯定了琴声是从里面传来,心想:无论如何,这次总不让你逃得了。
这时暮色全浓,我是谁的黑衣,已渐跟夜色浓得化不开来。
他凑过眼睛,往里面一张,只见里面一盏小灯、灯旁有一个人,身穿玄衣,脸色焦黄,额角甚为突出,他坐在那里,静得就似一尊雕像。
就是他在抚着琴。
他的琴古老漆黑,只有几处发着火焰一般的红色。
琴韵很缓慢而古老,仿佛一个女子,在缓缓陈述她的身世。
最令我是谁惊讶的是,室内还有一个舞着的女子。
我是谁本来最无耐心看人跳舞,他觉得一条好汉看人旋来旋去转来转去像陀螺似的,是最没趣的事。
但如今他一看见那女子,便被吸了进去。
他从来也没有看过这样的舞——那女子的云发高高梳起,耳垂至脖子敞开,白得连玉坠子戴上去都看不见一般,修长美好,而他从来没有看过那么秀气而高傲的鼻子,昂扬着的脸颔,以及高挑浮幻的身姿,像一头高傲的凤凰,顾盼自丽,又像一个绝世的皇室,扪镜自许。
而在古琴那么慢的节拍里,她舞出那么轻盈的动作,宛似蛋孵中小鸡要出壳那几下轻啄那么轻,而又在古琴末韵里的干戈杀伐的金兵之声里,她又似面对十万雄军一般淡定威皇而无畏。
只见她修长如玉篦的手指挥处,时如水云一般抹过,时像十万兵甲的大旗一挥!
——这是谁人呢?
可是我是谁已看得忘了思索。
他屏息在那儿不是怕被发现,而是怕惊扰了这一舞。
忽然那女子转过头去问:“怎么了?”
那男子赧然稽首:“属下错弹了一个调。”
那女子盈盈地问着他,脸上不喜不悲:“你,还想着那些事……”
男子的脸上,现出一种强抑愤懑的表情来:“属下实是不愤……”
女子莞尔一笑,悠悠地说:“你不愤又有何用……明天便是他的寿辰了,到时候……”
我是谁聚精会神,想听下去,但忽然听到一声大叫:“我是谁,你在哪里?”
这声音不知有多远,但依然能鼓荡着,悠悠地传入耳中来。
我是谁一震,知道是沈太公的声音,又不忍扬声回答惊动了里面的人,不自觉得又凑眼过去张了一张。
这一次张望,使他完全怔住了。
那盏小灯,依然在。
但禅房里,半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张古琴,琴身焦黑,只有几斑动人心魄的血红色!
——人呢?
——二人去了哪里?
夜雾愈来愈浓了,我是谁揉了揉眼睛再看,依旧没有半个人。
暮色已成夜色,夜里有雾——难道刚才所见,不是真的,只是自己幻觉?难道沈太公那一声呼唤,把自己从魔魇中拉拔了出来?可是那女子呢?那古之一舞的女子,是真是幻?我是谁多么不愿意那是梦幻,而希望是真。
可是人生的似真似幻,眨眼问就变了样,我是谁多愿能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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