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祖父最疼我。
我一点都不想嫁人,嫁了人就要生孩子,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可是姑姑不同意。
以往都是姑姑比祖父更开明更宠我,这回却反了过来,她执意要尽快为我定下亲事,小周娘子办不好就由她亲自来办。
姑姑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把掌握着全洛阳适龄男女八字的刘侍郎夫人请去做参谋。
刘夫人最爱搞这些事,上巳就已经办过一次相亲宴了,得了姑姑的嘱托更加尽心,这才隔了不到三个月,六月里我过生辰前夕,她又重新张罗了一批人,请他们去北郊别苑赴宴。
有贵妃莅临坐镇,刘夫人自然赚足了面子,一场寻常的宴会办得比上巳节还要热闹。
虽然刘夫人也请了不少贵戚小姐来撑场面,但全洛阳的人都知道,这次宴会的实际目的是姑姑为我招亲选婿。
我觉得这事十分不靠谱。
姑姑说别人挑她都不放心,一定要亲自看过了才知道,于是她就带我坐在别苑大门旁的角楼上,居高临下看着那些年轻公子们从门口鱼贯而入——上回我好歹还能看看相貌俊不俊,这回却只能比较一下他们谁的头发更黑更亮。
姑姑端坐楼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下面熙熙攘攘攒动的人头,面色沉凝。
刘夫人陪在她身边,姑姑时不时指着楼下某位公子问起,她都应答如流如数家珍。
平日里我很少看到男子的头顶,现在这么仔细一比,有的公子年纪轻轻,顶上发髻却只能团成一个小球球,将来恐怕要秃。
数了几个球球我便觉得无趣,退到一旁去吃果子。
从这里往后看,园子深处有个挺大的湖,比这大门口人挤人吵吵嚷嚷有意思多了,不如叫上长御去划船。
长御祖籍江南,天生水性好,船划得又直又稳,每回只有他带着,姑姑才放心让我下水。
我左右一看,没找着长御,便问姑姑身边的女使君柳:“长御呢,怎么没见他?”
此言一出,我瞧见君柳执壶的手抖了一抖。
她面色微变,转头看向姑姑那边,我才发现姑姑闻言也撇下正在应答的刘夫人,向我望了过来。
她的脸色更凝重沉郁了,刘夫人立即识趣地止住话语。
所有人都静默地看着我,好像我说了什么语惊四座了不得的话似的。
我不过是问了一句没见长御,怎么了?
过了好半晌,还是姑姑开口说:“长御……今日来不了。”
她转回去继续看楼下,君柳她们松了一口气,重新忙碌起来。
从我记事开始,姑姑身边似乎一直都有长御,从未离开过,连君柳都不如他受姑姑爱重信任。
他比我大五岁,小时候陪我玩得最多的就是他了。
长御是我见过最温柔、脾气最好的人,不管我怎么耍性子无理取闹,他都不会生气,还会好言好语地劝解开导,最后常常反而是我无言以对,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而且长御长得也好看,这便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如意郎君了,我对姑姑说长大了我要嫁给长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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