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这个词有几分凄美。
原先我不懂,故乡或儿时的事很多,可喜可乐的也不少,为什么不说乡喜乡乐,而说乡愁呢?最近回了一趟阔别六十年的故乡,才解开这个人生之谜。
故乡在霍山脚下。
一个古老美丽的小山村,水多,树多。
村中两庙、一阁、一塔,有很深的文化积淀。
我家院子里长着两棵大树,一棵是核桃,一棵是香椿,直翻到窑顶上遮住了半个院子。
核桃,不用说了,收获时,挂满一树翠绿滚圆的小球。
大人站到窑顶上用木杆子打,孩子们就在树下冒着“枪林弹雨”
去拾,虽然头上砸出几个包也喜滋滋的,此中乐趣无法为外人道。
香椿炒鸡蛋是一道最普通的家常菜,但我吃的那道不普通。
老香椿树的根,不知何时从地下钻到我家的窑洞里,又从炕边的砖缝里伸出几枝嫩芽。
我们就这样无心去栽花,终日伴香眠。
每当我有小病,或有什么不快要发一下小脾气时,母亲安慰的办法是,到外面鸡窝里收一颗还发热的鸡蛋,回来在炕沿边掐几根香椿芽,咫尺之近,就在锅台上翻手做一个香椿炒鸡蛋。
那种清香,那种童话式、魔术般的乐趣,永生难忘。
当然炕头上的记忆还有很多,如在油灯下,枕着母亲的膝盖,看纺车的转动,听远处深巷里的狗吠和小河流水的叮咚。
这次回村,我站在老炕前叙说往事,直惊得随行的人张大嘴合不拢。
而村里的侄孙辈也如听古。
因为那两棵大树早已被砍掉,河已不在,只有旧窑在,寂寞忆香椿。
出了院子,大门外还有两棵树,一棵是槐树,另一棵也是槐树。
大的那棵特别大,五六个人也搂不住,在孩子们眼中就是一座绿山,一座树塔。
长记树下总是拴着一头牛或一匹马。
主干以上枝叶重重叠叠,浓得化不开。
上面有鸟窝、蛇洞,还寄生有其他的小树、枯藤,像一座古旧的王宫。
而爬小槐树,则是我们每天必修的功课。
隐身于树顶的浓荫中,做着空中迷藏。
槐树枝极有韧性,遇热可以变形。
秋天大人们会在树下生一堆火,砍下适用的枝条,在火堆里煨烤,制作扁担、镰把、担钩、木杈等农具,而孩子们则兴奋地挤在火堆旁,求做一副精巧的弹弓架或一个小镰把。
有树必有动物,现在野生动物事业就归国家林业部来管。
村里的野物当然也不离古树,各种鸟就不用说了,松鼠、黄鼠狼、貛子、狐狸的造访是家常便饭。
夏天的一个中午,正日长人欲眠,突然老槐树上掉下一条蛇,足有五尺多长,直挺挺地躺在树荫中。
一群鸡,虽以食虫为天职,但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虫子,一时惊得没有了主意,就分列于蛇的两旁,圆瞪鸡眼,死死地盯着它。
双方相持了足有半个时辰。
这时有人吃完饭在河边洗碗,就随手将半碗水泼向蛇身。
那蛇一惊,嗖地一下窜入草丛,蛇鸡对阵才算收场。
现在,就是到动物园里,也看不到这样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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