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赵晟启程的那日,并没有什么人送行。他没带多少家当,车也是最不起眼的马车。赵小公子长到这么大,哪回坐的不是宝马香车,狐皮铺着,熏香燃着,而如今竟要坐着这样的“破车”远走他乡,这在几月前是想都不会想的。
赵晟忽然间消瘦了许多。或许也没有许多,只是眼睛里的神采不再那么张扬,那么机灵,而脸颊瘦了些,颧骨显出来,就好像整个人都瘦得憔悴,甚至于看起来一夜间大了几岁。
陈谨行陪着他,并不说话。从前他是个无依无靠的穷书生,赵晟是挥金如土,呼风唤雨的权贵子弟;现今他金榜高中,前途可期,赵晟却身世飘零,前路茫茫。要说从前的欢乐事,难免今昔映衬,反而伤感;要说此后的人生,亦不知从何说起。
“哎。”陈谨行愣了一瞬,才明白赵晟是在叫他。
他忽然想不起从前赵晟是怎么称呼他的了。最初好像叫他“呆子”,有求于他的时候就装模作样地喊“陈兄”。
他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则呼吸都放缓了,屏息凝神准备听赵晟要说什么。但赵晟只是说:“你以后有机会见严二哥,就帮我问个好吧,连累他也怪不好意思的。”
陈谨行点头应道:“好。”
陈谨行松了口气,又多少觉得有些失望。这时赵晟又说:“你来做什么?还嫌同流合污得不够么?”
陈谨行道:“怕什么?好歹朋友一场……”
赵晟偏过头去,不再看他。陈谨行接着道:“要是我都不来,你该伤心的。”
风里有长长的呼吸声,似乎还夹杂了一丝哽咽。两人沉默半晌,赵晟道:“那我走了。”
陈谨行抿了抿唇,说:“你多保重。”
赵晟坐上车,车夫将要挥鞭了,陈谨行忽然喊道:“赵晟!”
赵晟掀开车帘,看到陈谨行急急跑了两步到车前,对他道:“我,我在京城等着你……我们总能再见的。”
赵晟一张苦脸上就绽出个不大好看的笑来:“在京城等我?指不定你将来要去什么比我还偏远的地方呢。”
陈谨行也笑起来,说:“你还瞧不起我?等着看吧!”
城外的路不好走,哒哒的马蹄扬起一阵沙土,被风吹成迷障。陈谨行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消失在与灰白天空相接的烟尘里。
严清鹤且没有心思理会这对“天涯若比邻”的知己。他一个人躲在屋里,大半天闭门不出。
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他还是过不了这个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