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眼,又看到幼年的那次夜行的一切,漆黑的视线里只有半截身子的白衣人擦着麦田走去,呼啸呜咽的晚风里回荡着从地狱传来的丧钟,一声一声沉重地砸在心口上。
我冒着冷汗摸着自己的脸,似乎生怕会由此及彼般,自己的脸也会剥下来。见到了那样的情形,我除了恐惧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
晚上回到家,母亲正在调和新的口红。我想知道如果安悦是先知道绚丽朱红是如何制成的,断然不会让妈妈给她化妆了。
在丧钟习俗中,打理尸体从来都是不容忽视的大事。虽然母亲不愿意让我也从事这种特殊的行业,但是她家却是数代精通的。传到母亲这一代,规矩和方法基本没有变化,依然延续数百年前的技法。一般的尸体化妆师都会追求让死者容颜宛在,尽量不会过多的修饰。但母亲这一支却尽可能地美化死者,让死者留在这世上最后的时间里显现绝美的容颜,不惜使用大量特制的化妆品。即使是寿终正寝的老人,母亲也会用骨钉拉平褶皱的皮肤再敷上厚厚的膏状铅粉使其回到风华正茂的年岁。
死者走的时候,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样子。
我在上了高中之后渐渐体会到了母亲的心境,她自我出生起就遭到毁容,对于美的追求有着几乎病态的追求和渴望,于是就通过自己所从事的行业尽可能地表现出来。我知道在殡仪馆里有些接受过她来化妆的死者家属都曾说,母亲具有能把鬼画成神的魔力。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点睛之笔,就是最后涂上的那一抹唇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