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少邧便这么席地对坐着。
二人中间置了一张矮几,上放着几盘糕点吃食,茶壶酒杯一应俱全。除却桃花香,空中还有一丝淡淡的酒香。我才瞧见几案边上一坛将将破了泥封的酒,想来便是先前公子提过的桃花醉。
见我与小姐捧花而归,公子轻笑着与齐少邧道:「少邧兄,见惯了美人葬花,可见过美人辣手摧花?」
齐少邧亦笑道:「不曾见过。」
小姐寻了剪子正修剪花枝,预备着将其带回去插花用。见小姐无暇顾及他们,我轻哼一声,理直气壮地应道:「二位公子难道不曾听过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二人相视一笑,旋即不约而同地执了杯盏虚虚一碰,抬袖饮尽了杯中酒。恭坐顾睐,自有寝处山泽间仪,所谓君子大抵便是如此了。
我悄声问小姐,道:「那位齐公子,莫不就是三皇子?」
小姐浅笑着颔首:「三皇子与哥哥自幼结交,从不掬泥君臣之礼。」
那可不,倒数第一与倒数第二的深情厚谊岂是能容旁人小觑的?
正当感慨之时,身后却传来淡淡的说话声。
「三弟春日偷闲也不叫上为兄吗?」
闻言我剪枝的手一僵,未控制好力道,猛地剪断了一大截桃花枝干。当今圣上只得三子,三皇子居于其中,三皇子的哥哥……便是当今太子?!
我回首,见得一腰系银灰色宫绦垂玉的蓝袍男子,一双丹凤眼微微弯起,眼含了漫不经心的笑意,端的是丰神俊朗,清俊无双。而立于他身侧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的紫衣男子,不是宋引默又是谁?
我的个乖乖。
倒数第一与倒数第二的酒话会怎么就变成了倒数与正数间的联谊了?
他们四人隔了不甚远的距离相望,眼中皆有不可名状的各异情绪暗自流淌。彼时我尚窥不透风云未起之下的暗涌丛生,只一味讶然于这难得的世纪同框。细数之后的漫长岁月里,那竟是我记忆中四人唯一一次抛开芥蒂、只论风月的畅然对饮。
而后,物是人非事事休。
齐少邧与公子对视一眼,旋即轻笑一声,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道:「兄长不似我一届闲人,怎敢冒昧约兄长玩乐?」
蓝袍男子轻哼一声,转而望向公子,眉梢微微上挑,颇有些桀骜意味,道:「今日我与引默来得突然,秦二可嫌叨扰?」
公子淡淡一笑,稍稍侧首对抱剑立于身后的赵景明道:「再拿两个酒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