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一个闲职,没什么权力,自然也没什么责任,却有的是时间,无所谓上班,经常在单位四方八面地打电话,怂恿熟悉的人们“撮一顿”。只要有人埋单,不管在多远的地方,不管是在什么街角旮旯的饭馆,不管相聚的是些什么人,也不管刮风还是下雨,蹬辆破自行车,总是要赶去的。每次必醉。以前,吃喝着的同时,还可以骂骂我那个当董事长的同学,醉了还可以骂骂这社会。而我那个当董事长的同学逃亡国外以后,在国内连一个可供他骂骂出气的具体人物也没有了。倘偏要继续骂,听者觉得无聊,自己也觉得怪索然的。醉了骂这社会呢,又似乎骂不出多少道理了。倘说社会先前不公,皆因将他压根儿瞧不起的一个小子抬举成了什么董事长的话,社会不是已然彻底收回对那个小子的宠爱,很令他解恨地惩罚那个小子了吗?倘要求社会也让他当上一位什么董事长才显得更公正的话,他又分明地没多少“硬性”理由可摆,说不出口。于是呢,诅咒失去了具体之目标,嫉恨失去了具体之目标,仇视也失去了具体之目标。须知原先的他,几乎是将诅咒、嫉恨、收集一个具体之人的劣迹并广为传播当成自己生活的重要的主要的意义的。现在他似乎反倒觉得自己的生活丧失了意义,很缺少目的性了,反倒觉得活得更无聊、更空虚、更失意了。话说得少了,酒却喝得更多了,于是更常醉醺醺的了,人也更无精打采、更自卑、更颓废了……
同学们认为他这样子长此下去是不行的,都劝他应该想想自己还能做什么,还能做好什么,还能怎样向社会证实自己的个人价值。可他,其实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愿做。于是呢,也便没有什么大的机遇向他招手微笑,小的机遇又一次次被他眼睁睁地从自己身旁错过……
后来听说他病了,去医院检查了几次,没查出什么了不得的病,但又确实是在病着。有经常见到他的同学跟我说,一副活不了多久的老病号的恹恹苟活的样子……
再后来我回哈尔滨市,众同学聚首,自然又见着了他。使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的状态并不像某些同学说的那样糟。相反,他气色挺不错,情绪也很好,整个人的精神极为亢奋,酒量更见长了。
“他妈的,就那个王八蛋,他也配当局长?他哪点儿比我强?你们说他哪点儿比我强?啊?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当副科长时,他不过是我手底下一催巴儿!”
我悄悄问身旁的同学:“他这又骂谁呢?”
答曰:“咱们当年的同学中,有一个当上了局长……”
我暗想——